唐云璇的脸唰地红透了，指尖几乎要将丝帕绞碎。
五公主的笑声像细针似的扎在她心上，周遭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轻蔑，更有等着看笑话的嘲弄。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可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岑姒。
岑姒就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着眨眼。
唐云璇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方才父皇温和的眼神，也想起岑姒的话，慢慢地松开了手指。
“我……我试试。”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很清晰。
五公主挑了挑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摆明了要看她出丑。
唐云璇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窗外那株最挺拔的红梅上。
那梅枝被积雪压着，却偏有几朵花苞顶破寒霜，红得像燃着的火苗。
她攥紧了帕子，再抬眼时，声音竟稳了些：
“寒梅生瘠土，独对雪霜开。
不与群芳竞，清风自往来。”
暖棚里静了片刻，连落针声都听得见。
五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素来怯懦的妹妹，竟真能吐出几句像样的诗来，而且字句里藏着的那份安静的倔强，竟让她有些莫名的难堪。
“好！”太后率先鼓起掌来，慈眉善目地看着唐云璇，“这风自往来得好！我们云璇是长大了，心里有丘壑了。”
明德帝也颔首笑道：“虽无雕琢，却有真意。这梅花让你写活了，也让你自己活了。”
他朝内侍吩咐，“把那支梅花簪赏给十一公主，配她这首诗正好。”
唐云璇怔怔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一支赤金点翠的梅花簪静静躺着，簪头的红宝石像极了雪中红梅。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岑姒含笑的目光，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谢父皇，谢皇祖母。”她福身谢恩，起身时腰杆挺得比往常直了些。
岑姒远远地对她挑了挑眉。
宴席继续，唐云璇虽没再话，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缩在角落，偶尔有人跟她搭话，她也能声回应几句。
那支梅花簪也被她簪在发间，映得脸都亮堂了些。
而五公主坐在席间，看着唐云璇鬓边的红影，指甲暗暗掐进了掌心，她今日是给人做嫁衣了不成？
宴席上的气氛也因唐云璇这首诗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想看笑话的人收敛了神色，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大家也对这位十一公主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是个富有诗书的才女啊。
岑姒口的吃着点心，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五公主紧绷的侧脸。
上次害十一公主落水的，也有这位五公主，不过到了问责的时候，她却完美的避开了，锅全让唐云婳背了。
看来也不是个善茬。
今日她被唐云璇压过一头，心里定然不舒坦。
果然，没过多久，五公主便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十一妹这首诗好是好，不过却少了些女儿家的娇憨。不如我们来对句如何？就以‘红梅’为题，我出上句，你对下句，也让大家瞧瞧你的才思。”
这话得漂亮，实则是想逼唐云璇继续展露才华，若是接不上来，先前的好感便会荡然无存。
唐云璇握着锦盒的手紧了紧，不过有了刚刚的事情，她已经没什么怕的了。
即便做得不好，又如何，她又不是去考功名。
“那五姐姐可要手下留情了，大家都知道您饱读诗书呢。”唐云璇道。
五公主被这话堵得心头一滞，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明着是捧她，实则是断了她退路。
若是自己对得平平，反倒显得饱读诗书是虚名；若是对得太出彩，又落了欺负妹妹的话柄。
众饶目光又活络起来，有人端着酒盏似笑非笑，显然等着看这场姐妹切磋的下文。
五公主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头的不快，缓缓道：“妹妹放心，姐姐自会拿捏分寸。”
她略一沉吟，目光扫过窗外枝头的积雪，朗声道：“上句是……雪吻梅腮香暗度。”
众人都看向唐云璇，连明德帝都微微倾身，似在期待她的应对。
唐云璇指尖轻轻敲着桌沿，目光望着窗外梅枝上凝结的冰珠，忽然有了主意，轻声道：“下句对——冰凝玉骨韵自扬。”
“妙哉！”旁边一位老臣抚着胡须赞叹，“十一公主这对句，不仅工整，更透着股清气，难得，难得。”
太后笑得眼角堆起细纹：“不错，不错，想不到十一还有这样的文采，昔日就是太沉闷了。”
五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唐云璇竟能接得如此妥帖，她攥紧帕子，正想再出一句刁难，却被明德帝抬手止住。
“好了，”明德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姐妹间切磋一二即可，不必太过较真。云璇今日有长进，当赏。云汐才华横溢，也该赏。”
他吩咐内侍，“各赐一匹云锦，算是朕的心意。”
五公主只能起身谢恩，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唐云璇也跟着谢恩，坐下时，悄悄朝岑姒的方向投去一个轻快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得意。
经此一遭后，大家彻底的知道了十一公主深藏不露，她这眼的品质越发难得。
岑姒旁边的吴雨桐都瞧见了，许多夫人看十一公主的神情都不一样了起来。
吴雨桐压低了声音道：“这十一公主，倒是个藏得住事的。”
岑姒往嘴里塞了块杏仁酥，含糊不清地应道：“她只是以前没机会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穿着石青色宫装的夫人端着酒盏走到唐云璇面前，笑容温婉：“十一公主方才那两句，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
这是镇国公府的李夫人，素来眼里只有得宠的皇子公主，今日竟主动夸赞唐云璇，可见方才的对句确实让她扭转了不少印象。
唐云璇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主动攀谈，下意识地看向岑姒。
岑姒朝她眨了眨眼，用口型“别怕”。
唐云璇深吸一口气，起身福了福身，声音虽轻却稳：“李夫人谬赞了，我不过是随口胡诌的。”
有了李夫人开头，陆续又有几位夫人上前与唐云璇话，她虽还有些拘谨，却都一一应对了。
五公主坐在原位，看着这一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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