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血影澜·故榷
浓烈的！如同陈年淤血浸泡在腐败药汁中的腥涩怪味！如同跗骨之蛆！狠狠钻入鼻腔！直刺脑髓！那气味浓烈到粘稠！霸道地吞噬了船舱内所有空气！梅雪的寒香、江水的微腥、桐油的气息……瞬间被彻底覆盖！只剩下这令人作呕的地狱魔息！
沈惊澜的肺腑在剧烈地抽搐！胃袋痉挛！那怪味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了她混沌昏沉的意识！让她几乎瞬间窒息！身体在本能的剧烈排斥下猛地向上弓起！如同濒死的鱼被强行拖出水面！
“哐当——！”
那碗被周砚白端在手症泼洒出药汁的青瓷药碗！在他因这剧烈变故和呛人怪味下意识地动作凝滞间！应声脱手！砸落在冰冷的船板之上！瞬间四分五裂！
暗赭色的粘稠药汁如同泼洒的脓血！混合着碎裂的瓷片！在地板上疯狂蔓延流淌！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骨的药气与寒意！也瞬间沾染了周砚白月白直裰的袍角！
碎片飞溅！几块细的瓷片如同淬毒的飞镖！旋转着！狠狠划过陆九渊挡在榻前、裸露的腿！也划过他扶住沈惊澜肩头的粗糙手臂！血珠瞬间渗出！
“呃！”陆九渊闷哼一声！腿部和手臂同时传来的刺痛让他魁梧身躯一晃！但他扶住沈惊澜的手却如同铁箍般更加收紧！赤红的双眼此刻不再只有对沈惊澜伤情的焦灼！而被另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杀意彻底点燃！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如同淬火的精钢！死死钉在船板上那个微启的黑木盒！钉在盒缝中透出的、如同地狱恶魔独眼般的暗红幽芒之上！又猛地抬起！如同燃烧的火炭狠狠灼烧在周砚白那张骤然色变、沾染了药污的温润脸上！
“周——砚——白——！！！”一声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暴怒、被彻底愚弄的狂怒、以及即将焚灭一切毁灭冲动的咆哮！如同受赡远古凶兽！猛地撕裂凝滞的空气！“这……这是什么？！狗日的！是你——？！是你拿了那要命的玩意儿——？！！”
他扶住沈惊澜的手猛地一推！将她僵直弓起的身体更加紧压在榻背！另一只手！那只沾满污血、骨节粗大的巨掌！带着一股撕裂空间般的狂暴力量！竟是不管不顾！直直抓向——
船板上！那个散发着地狱气息的！黑木盒！
他要毁了它！将这带来不详的根源彻底捏碎成齑粉！
嘶啦——！
船舱内！一道刺耳尖锐！如同裂帛！又似金铁摩擦的破空锐响！瞬间盖过了陆九渊的咆哮！
是周砚白！
在陆九渊巨爪即将攫住乌木盒的前一刹！
他那沾染药污的月白袍袖猛地一拂！袍袖如同蕴含无形风雷！带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劲风！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虚影！袖风如刀！精准无比地扫过陆九渊抓向盒的手腕！
“啪！”
一声皮肉交击的脆响！
陆九渊的手腕如同被冰冷的铁锤击中！剧痛混合着酸麻瞬间贯穿臂膀！抓取的动作骤然僵死变形！
也就在周砚白袖风扫出的刹那！
他的身影！竟如同被强弩激发！快逾鬼魅般！斜斜横移一步！
不是去抢那盒子！
而是堪堪挡在了！
舷窗之前！
他横移的瞬间！目光如同穿过被药污和血腥扭曲的空气！直直穿透那面被江风吹皱的、明瓦糊成的舷窗！透过流动晃荡的水光倒影！如同刺穿虚妄的利剑！死死攫住了——
那倒映在晃荡江水中！一闪而逝！模糊却又如同鬼魅般突兀出现的！那道靛青如渊！无声无息贴在船舱外侧壁板之上的！身影轮廓！
萧韫！
无声！却如同雷霆贯耳！
皇权威凌！如同冰冷的裹尸布！已然贴上了这艘漂泊的孤舟！
“呵……呵呵……”
一阵极其微弱、破碎、却带着一种绝望深处透出极致嘲讽的嘶哑笑声，猝然在船舱死寂的顶点响起！
是沈惊澜！
她那只被陆九渊强行按住、紧抵榻背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和咳嗽中！勉强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僵直！额角那道伤口因这剧烈的咳嗽而再次崩裂！新鲜的、滚烫的血液混合着之前的暗红！如同溪流般疯狂滚落！糊住了她大半张苍白的脸！唯有那双眼睛！
那双因剧痛、窒息、巨大恐惧和此刻舷窗倒影带来的终极绝望而几乎涣散的瞳孔！
此刻！被浑浊血污遮挡的眼皮之下！
骤然！
燃起了两簇！如同地狱熔岩深处爆发出的！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火焰！
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水！将她彻底吞没！
十年相府！冰冷枷锁！
金殿血污！剥尽尊严！
掌心剜肉！烙下空洞！
同心结！平安符！稚子哭嚎！断臂纷飞！
如今！连这最后一叶逃离漩涡的孤舟！这寄托了苟延残喘希望的江南水路！
也被那冰冷的靛青身影如同跗骨之蛆般贴上！
还迎…铜屑！
那枚带来无尽痛苦与恐惧的根源！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诅咒！它竟未被毁灭！它竟被周砚白……这个看似温润如玉、哥哥的故友……如同玩物般藏匿袖中！
信任？希望？庇护？
都在这浓烈的腥涩怪味和那晃荡水光中的冰冷倒影面前！
轰然崩塌！化为齑粉！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被彻底玩弄的绝望！
“啊——！！！” 一声被强行压制在喉咙深处、却又无法抑制的、混合着剧痛、悲恸、恐惧和被逼至悬崖尽头所有疯狂情绪的嘶吼！终于挣脱了她紧咬的、早已血痂遍布的齿关！从胸腔最深处狠狠挤压出来！
那嘶吼如此绝望！如此尖锐！如同被活生生剜出心脏的母兽！带着血淋淋的碎肉！刺破了船舱内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也就在她发出这声灭魂断肠般嘶吼的瞬间！
她的身体因巨大的悲恸和绝望彻底失控！被陆九渊强行压制在榻背的力量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
如同山崩！
重重向前！
乒！
直！砸！向！
舷窗边！那张摆放着红泥炉和温茶壶的简易竹几！
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轰飞的沙袋！巨大的惯性！带着一股绝望疯狂的毁灭之力！狠狠撞上那竹几！
“轰——哗啦——！！！”
竹几应声碎裂！被砸得四分五裂！红泥炉滚落！尚有余温的炭火迸溅而出！在船板上砸出几点黯淡的红星！那把素白瓷壶高高抛飞！在空中旋转着！壶嘴激射出灼热的茶水！如同绝望的眼泪泼洒！随即狠狠砸在舱壁！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瓷片四射飞溅！
也就在这竹几爆裂、茶壶飞溅！灼热茶水如同雨幕般泼洒而下的混乱当口！
一物！
一只仅有拇指大、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乌木盒！正被周砚白身形横移格挡时带出的劲风扫起！从船板的角落！
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无声滑出！滑向那片被滚烫茶水浇透的狼藉之中！
盒盖！在碰撞和湿滑中！被水流冲击！竟彻底弹开！
嗡——！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霸道！如同实质般的腥涩怪味！如同打开霖狱的泄洪闸！轰然冲垮了船舱内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壁垒！
盒中！那枚通体乌黑、边缘带着诡异暗红、如同凝固淤血般的铜屑碎片！此刻失去了盒子的束缚！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在狼藉的碎片和水光倒影中！那丝细微如同活物蠕动的暗红幽芒！陡然暴涨！如同恶魔睁开了瞳孔！死死攫住了舱内每一个饶神魂！
同时！也在那晃动的、被药污和水渍扭曲的光影中！
清晰地映出凉悬的舷窗外！那片流动的波光之中！一道凝如实质的！
靛青掌影！
五指微屈！掌缘如刀！带着刺破空间的冰寒锋锐！正无声地！从舱壁外侧！
撕！裂！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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