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柳絮扑在糖球摊的竹竿上，白若雪蹲在青石板上分拣订单，靛蓝围裙上凝着干透的糖霜，在日光下泛着碎钻似的光。她面前堆着半人高的油纸包，粗麻绳勒着的纸包上歪扭着朱砂字迹：“太傅府·珍珠粉x3”“李屠户·酸梅汤糖球x五串”。旁边的李四急得直搓补丁摞补丁的袖口，喉结在干瘦的脖颈间上下滚动：“郡主，这订单都堆到巷子口了！咱就仨伙计，就算长四条腿，也送不到黑啊！”
白若雪头也不抬，用牙齿咬断缠在纸包上的丝线，糖霜碎屑沾在唇角：“慌什么？我早盘算好了——”她突然丢下手里的酸梅汤坛子，拍着大腿站起来，围裙上的糖渍蹭到李四的裤腿，“咱得组个‘王府快递团’！”
“快递团？”李四挠着打结的头发，额角皱纹拧成疙瘩，“那是个啥物件？”
白若雪摸出袖中的象牙算盘，珠子撞得哗啦啦响：“就是专管送货的队伍！你琢磨琢磨，全京城哪家送货又快又体面？咱不光送得快，还能边送边吆喝——”她忽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一把攥住李四的手腕就往战神府跑，“走！找将军借人去！”
此时南宫翎正在演武场操练亲兵，玄色铠甲在日头下泛着冷光，枪尖挑碎的光斑落了满地。白若雪拎着粗布裙摆冲进校场，惊得前排亲兵的长枪齐刷刷晃出半尺——这郡主竟闯了军事禁地，鬓边还沾着片柳絮。她跑到南宫翎的玄色骏马前，胸脯因急跑起伏不定：“将军，借我十个亲兵！”
南宫翎勒住缰绳，墨玉似的眸子扫过她鼻尖的糖霜，声线冷得像淬了冰：“借亲兵做什么？”
白若雪搓着沾了糖渣的手指，笑得眉眼弯弯：“送快递啊！您瞧他们穿铠甲送货，往太傅府门口一站，铁定会让全京城都知道咱‘王府快递’靠谱！”
演武场霎时静得能听见枪尖滴落的汗珠声。练兵的亲兵们面面相觑，握着长枪的指节泛白——战神亲卫何时成了送糖球的伙计？
南宫翎翻身下马，玄甲肩胄擦过白若雪发间的木簪，铠甲的冷意混着她身上的糖霜甜气。“本王的亲兵，是用来镇守边疆的。”他垂眸看着她手里揉皱的地契，墨眉微蹙。
白若雪却把地契往他面前一塞，牛皮纸边角还沾着泥渍：“我拿城东那三亩藏换！就借十，保准还您时个个精神抖擞！”
南宫翎展开地契，见上面歪扭地写着“城东藏，积水三尺”，眉峰压得更低：“这块地不是刚被雨水淹了？”
“所以才孝敬您啊！”白若雪眨眨眼，睫毛上的糖丝跟着颤动，“您派亲兵去排水，顺带帮我送快递，这不就一举两得？”她凑近他耳边，压低的声线裹着狡黠，“再了，您就不好奇亲兵穿‘快递uniform’的模样？保管比铠甲还威风！”
“uniform？”南宫翎重复着这生僻词，墨色瞳孔里映出她比划的手势。
“就是统一的行头！”白若雪来了兴致，伸手在他玄甲前比划，“用青布做褂子，胸口绣个糖球图案，再戴顶细毡帽——”她越越激动，唾沫星子差点溅到他铠甲上，“您想啊，他们排着队走在街上，哪家商铺有这气派？活脱脱的移动招牌！”
这时，墨影像片影子似的从兵器架后闪出来，凑到南宫翎耳边低语：“将军，城东藏确实该疏浚了，而且……郡主今日的订单里，有您要的麻辣糖球，加三倍辣。”
南宫翎的目光从白若雪亮晶晶的眼睛上移开，落向校场边正在融化的糖球摊样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准了。”
“谢将军！”白若雪蹦起来拍他肩膀，差点撞歪他的玉冠，“十后还您十个能打能扛的好兵！”她转身就往外跑，粗布裙摆扫过亲兵们石化的脸，“李四！快去绸缎庄扯青布，咱连夜赶制uniform！”
南宫翎看着她消失在演武场门口的背影，玄甲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地契。墨影掏出本本飞速记录：“将军今日成就：1. 被郡主套路借出亲卫；2. 用积水藏换快递服务；3. 偷偷打听‘uniform’的缝制样式。建议：下次郡主借人，直接用糖葫芦串当抵押物。”
三日后，“王府快递团”在朱雀大街正式开张。十个穿青布褂子的亲兵笔挺地站在糖球摊前，胸口歪歪扭扭的糖球刺绣在风中晃荡，细毡帽压得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他们紧抿的嘴角——那是憋笑憋出的颤抖。
白若雪叉着腰指挥，手里挥舞着竹鞭：“张大勇！你送太傅府的珍珠粉，记住腰杆挺直！李二狗！你送丞相府的酸梅汤糖球，走路要跟操练时一样齐！”
亲兵们面面相觑，张大勇憋了半晌，终于扯着嗓子喊：“一……一二一？”
“对喽！”白若雪拍手叫好，“再加句‘王府快递，又快又甜！’”
当亲兵们迈着正步走在街上时，整个京城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炸开了锅。
“我的！那不是战神亲卫吗？咋穿成卖糖球的了？”
“你看那褂子上的糖球刺绣，针脚比我家婆娘缝的还歪！”
“快听快听！他们喊口号了：‘王府快递，又快又甜！’”
丞相府门口，丞相公子正将茶碗摔在管家脚边，忽见一队青布褂子的身影拐进巷子。领头的张大勇嗓门洪亮如钟：“丞相府！酸梅汤糖球一份，外带郡主赠言：‘请慢用’！”
丞相公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亲兵们的褂子不出话：“你们……你们真是战神亲兵？”
李二狗挺胸抬头，青布褂子下的铠甲发出轻响：“回公子，人现在是‘王府快递’的头号递送员！”
“成何体统！”丞相公子气得面皮发紫，“传我命令！把糖球扔出去，不准收那疯婆子的东西！”
可他话音未落，亲兵们已将糖球整齐地码在门房桌上，转身就走。张大勇的口号喊得震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王府快递，又快又甜！下一站——太尉府！”
白若雪的快递团火得一塌糊涂。百姓们争着下单，不为别的，就为看战神亲兵穿青布褂子送货的稀罕场面。太傅夫人特意多给了五钱银子，只为让亲兵在府里多站半盏茶，给丫鬟们瞧瞧“战神部下的威风”。
反观丞相府，却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茶肆里的书先生敲着惊堂木唾沫横飞：
“列位看官！那丞相府啊，连郡主的糖球都不敢收！为啥？怕被亲兵笑话呗！”
“啧啧，战神亲卫都给郡主打工了，丞相府那点威风，早被糖霜粘在地上喽！”
“以后买东西就找‘王府快递’！有战神罩着，送件比飞鸽还快！”
丞相公子气得砸了三桌茶具，拽着管家的衣领低吼：“去！找几个地痞，把他们的破褂子全撕了！”
可地痞们刚摸到快递团的衣角，就被亲兵们并排而立的气势吓得腿软——这些人即便穿着青布褂子，站姿也如枪似戟，眼神里的杀气能把地痞们的胆都冻碎。
张大勇板着脸上前一步，青布褂子下的肌肉紧绷：“你们想作甚？”
地痞们哆嗦着后退，为首的那个突然谄媚地笑：“没……没啥，就是想……想订十串糖葫芦，多加芝麻！”
白若雪得知后，笑得蹲在地上拍石板：“瞧见没？这就是战神亲兵的威力！以后谁再敢找茬，直接送他去快递团操练一个月！”
这时，南宫翎骑着马经过糖球摊，看着街上迈着正步的快递队伍，玄色袍角被风吹起，嘴角极快地勾了一下：“十之期已到，亲兵该还了。”
白若雪立刻耍赖，拽住他的马缰绳：“将军再借十嘛！您看他们送件多麻利，比我那仨伙计强百倍！”
南宫翎挑眉：“拿什么换？”
白若雪眼珠一转，从围裙里摸出串红通通的糖葫芦：“这个？”
南宫翎盯着糖葫芦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夺过，糖壳碎裂的声音混着他低沉的嗓音：“再加城东那片桃林。”
十后，亲兵们换回了玄甲，可京城百姓却像丢了魂。
“哎？咋不见亲兵送快递了？我还想让他们帮我送贺礼呢！”
“听郡主正跟将军磨叽，下次要借二十个亲兵！”
“我赌五文钱，将军准保又被郡主哄得团团转！”
丞相府内，老丞相望着窗外叹气，胡须抖了抖：“罢了罢了，由她去吧。能让南宫翎把亲兵借出去的丫头，咱们惹不起。”
丞相公子不服气：“爹！难道就这么让她骑在咱们头上？”
老丞相捻着胡须，眼神意味深长：“你懂什么？南宫翎肯把亲卫交给她，那是把心尖上的人护在羽翼下呢。”
与此同时，战神府的书房里，墨影正向南宫翎汇报：“将军，亲兵们，送快递时听百姓议论，您对郡主是‘刀子嘴豆腐心’。”
南宫翎正翻看兵书，闻言耳根悄悄爬上薄红，指尖捏着的书页发出轻微的响声：“聒噪。”
墨影忍着笑继续：“还有，郡主托亲兵给您带了句话——”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白若雪的腔调，“‘将军，下次借亲兵，我拿十车糖葫芦换您当快递团长，成不？’”
南宫翎握书的手顿住，窗外的柳絮飘进来，落在他发间。他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让她先还我二十两买糖料的欠账。”
墨影飞速在本本上记录：“将军今日成就：1. 成功收回亲卫；2. 被郡主套路失败；3. 偷偷收藏亲兵uniform的袖口糖球刺绣。下一步计划：建议将军以‘民生演练’为由，亲自带队为郡主送快递，顺便将欠账折算成聘礼。”
夕阳将糖球摊染成蜜糖色，白若雪正踮脚收幌子，忽见南宫翎骑着马缓缓而来。她挥着沾糖的手喊：“将军！下次借亲兵，您得亲自穿uniform啊！”
南宫翎勒住马，玄色瞳孔里映着她被夕阳染红的笑脸，声线比平日柔和几分：“先还我上次欠的糖葫芦。”
白若雪咯咯笑起来，从筐里抓出串最大的糖葫芦扔过去：“诺！算您入股‘王府快递’的分红！”
南宫翎接住糖葫芦，指尖触到她残留的温度，忽然觉得，让亲兵送快递这事，好像也不是那么荒唐——至少，能让他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看她把这京城搅得甜香四溢。
京城的风卷着糖霜和笑声，将“战神亲兵送快递”的神操作吹遍大街巷。当百姓们笑着谈论白若雪的鬼马时，无人知晓，冷面战神早已将亲卫化作月老的红线，只等那个脑洞大开的郡主，用一串糖葫芦的甜，将他往后的岁月，都酿得蜜里调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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