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见底时,鹿忠显把碗往床头柜轻轻一推,瓷底与木纹相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像给这顿饭画上句号。
“回去吧。”
他声音仍带着病后的沙哑,却不容置疑,“我这儿有护工,有仪器,你们守着也帮不上忙。”
老太太坐在床尾,银发被午后阳光镀出一圈柔边,闻言指尖拨动沉香木珠,声音不高,却带着多年掌家的威压:
“我守我儿子,经地义。”
鹿忠显抬眼,目光掠过母亲瘦削的背,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终究没再劝。
白恩月站在两人之间,指尖还残留着鱼汤的温度,她看了看腕表——今时间还早。
鹿忠显清了清嗓子:“恩月,那你先回去吧。”
“新家的事鸣川已经和我了,我也不会过多插手。”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记住自己的根在哪儿。”
白恩月立马恭敬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爸。”
“奶奶,”她蹲下身,掌心覆上老太太手背,声音放得很轻,“我回去一趟,把行李归置好,再把秋接过去。您在这儿,我放心。”
老太太指尖微顿,木珠在掌心转过半圈,像权衡。
“好,你忙你的,有我在这儿就行了。”
鹿忠显轻咳一声,掩去唇边一点笑意:“妈,您这是把医院当家了,偏要跟着在这儿遭罪。”
老太太没接话,只伸手替白恩月理了理鬓边碎发,动作轻得像在替即将出征的将士整理盔缨。
“去吧。”
她声音低下去,“家里的事还要你多看着点。”
白恩月点头,起身时裙摆掠过床沿,带起一阵极轻的风。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
鹿忠显靠在床头,氧气面罩下的呼吸平稳,目光却穿过镜片,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里,第一次没了审视,只剩一句未出口的“辛苦了”。
白恩月轻轻带上门。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合拢时,她低头给鹿鸣川发消息:
【爸醒了,鱼汤喝完。奶奶留守,我回家搬家。】
电梯下行的几秒里,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她知晓现在对她和鹿鸣川来都是考验,如若这段时间表现不佳,他们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医院外的阳光刺眼,黑色迈巴赫已等在门口。
老周替她拉开车门,声音压得极低:“太太,回家吗?”
白恩月“嗯”了一声,坐进车里。
车窗升起时,她最后看了一眼住院部的高楼。
黑色迈巴赫缓缓滑出医院主楼前的环形车道,阳光在挡风玻璃上碎成细金。
白恩月靠在后排,指尖还残留着鱼汤的温度,脑海里正梳理着接下来搬家与董事会的事。
车子刚拐过第一道弯,车速却忽然放缓——
医院门口,一道黛青色的身影立于烈日之下。
徐梦兰。
她仍穿着上午那身旗袍,珍珠耳坠被阳光晃得刺眼,手里却多了一只暗纹软绸提袋,袋口系着同色流苏,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老周下意识踩了刹车,低声请示:“太太,要绕过去吗?”
白恩月隔着车窗,看见徐梦兰抬头望过来——目光像一把极薄的柳叶刀,精准地剖开挡风玻璃,落在她脸上。
那一瞬,她几乎错觉对方是特意在等自己。
“停车。”她声音很轻,却足够让老周听见。
迈巴赫稳稳停在路边。白恩月推门下车,裙摆掠过车门的瞬间,带起一阵极轻的风。
徐梦兰已提着袋子走近,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拍,每一步都像算计好的距离。
“鹿太太。”徐梦兰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真巧。”
白恩月目光落在那只提袋上,流苏被风吹得缠上徐梦兰的指尖,像一条不肯松开的蛇。
“徐阿姨来探病?”她声音温温淡淡,听不出情绪。
徐梦兰抬手,指尖拨开流苏,露出袋子里一角淡金色的东西——是一只极的保温盅,盅盖边缘还压着半片薄荷叶,青翠欲滴。
“对啊,就是来探病的。”
她声音不高,却在白恩月心中激荡开层层涟漪。
白恩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目光掠过徐梦兰腕间那串新换的翡翠镯——水头极好,却衬得她指节愈发苍白。
虽然对方不知道对方的探望对象是谁,可白恩月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巧合。
徐梦兰浅笑开口,“鹿太太也是来探病的吧?不定我们探病的对象是同一个人呢......”
“......”
白恩月微微一愣,徐梦兰的话恰好证明了她的猜想。
但是鹿忠显生病一事明明已经保密,她不明白徐梦兰怎么会知道。
徐梦兰唇角那点弧度丝毫未变,指尖却微微收紧,提袋的绸面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鹿太太就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她顿了顿,目光忽然越过白恩月,落在她身后医院大楼的某扇窗上——那是VIp病房的方向,“病人还在等着我呢。”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眼底浮起一层极薄的雾气,像被阳光蒸出的水汽,转瞬即逝。
白恩月没接话,只是侧身让出半步,像无声地划出一道界限。
徐梦兰却忽然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只剩两人能听见:
“你以为真有事情能瞒得过我?”
白恩月眼睫微颤。
“徐阿姨。”她声音忽然冷了一寸,“你是听沈时安的?”
徐梦兰轻笑一声,指尖在提袋上轻轻一弹,像拂去一粒不存在的尘埃。
“这很重要吗?”她抬眼,目光锐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只要我想,有的是手段。”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可惜还没到那个时候。”
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地面上的影子瞬间淡去,徐梦兰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白恩月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徐梦兰却收回微笑,提袋的流苏重新垂落,像一场无声的落幕。
她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最后一记脆响,“鹿太太注意安全。”
她走得不疾不徐,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一条不肯回头的路。
白恩月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老周轻声提醒:“太太,该走了。”
她回过神,最后看了一眼徐梦兰消失的方向——
喜欢爱不候时请大家收藏:(m.7yyq.com)爱不候时七月言情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