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盯着松饼上的草莓酱,思绪有些跳跃。
“那……姐姐时候也喜欢吃草莓吗?”
孩子仰头,声音软得像融化的。
白恩月愣了一瞬,目光穿过窗外的夜灯,落在很远的夜色里。
“时候啊……”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草莓很贵的,院长只在过节的时候,给每个人分两颗。”
她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上那圈浅浅的齿痕,“所以每次吃,我都舍不得咬,就放在枕边,闻着香味睡觉。”
白恩月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条件确实称得上艰苦,但她却并没觉得有多苦。
秋眨眨眼,忽然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指着上面的草莓酱:“那姐姐今多吃点,把时候的份也补回来。”
“好哇,谢谢秋。”
白恩月鼻尖一酸,低头咬下一口松饼。
奶油的甜腻混着草莓的微酸,在舌尖化开,像一场迟到的补偿。
她忽然想起苏沁禾在玻璃上写的那个“家”字,想起鹿鸣川站在台上的背影,想起自己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所有锋利的、沉重的、无法言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孩子的温柔轻轻按下。
晚饭的盘子刚被李婶收走,秋就迫不及待跳下椅子,兔子玩偶被她塞回高脚椅。
“姐姐,等我一下!”
在白恩月疑惑的目光中,她噔噔噔跑到客厅,踮脚从茶几抽屉里抱出一个粉白相间的塑料文件夹,边缘贴着一排歪歪扭扭的星星贴纸。
“姐姐,你想要看我的‘magic sho’吗?”
白恩月擦手的动作一顿,笑着坐回沙发,指尖朝她勾了勾:“请开始你的魔法,miss秋。”
秋清清嗓子,两只手背在身后,像主持人一样往前一步——
“First, greeting!”
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一点故意的“播音腔”。
“Good evening, my dear sister!”
她完,自己先害羞地捂住脸,从指缝里偷看白恩月。
“满分开场。”白恩月鼓掌,指尖故意在空气中写了大大的“A ”。
受到鼓励,秋原地转了个圈,裙摆像蘑菇伞一样撑开。
“Second, self-introduction!”
她啪地一下打开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张彩铅画: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旁边用粗粗的蜡笔写着“hello! I’m xiaoqiu. I’m seven years old.”
画里的兔子玩偶也举着一块牌子:“I’m bunny. Nice to meet you.”
“这是我和兔兔的‘名片’!”秋指着画,眼睛亮得像灯泡,“竹老师我是她见过学得最快的学生——”
确实,根据白恩月的了解,
白恩月笑出声,伸手揉乱她的刘海:“继续继续,第三项?”
“third, color sho!”
秋啪嗒啪嗒跑到落地灯旁,把彩色开关一拧,整片灯光瞬间变成温柔的橘黄。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透明胶片,上面是她下午偷偷剪的彩色字母:
“R-E-d”贴在红苹果贴纸旁,“b-L-U-E”贴在海豚旁边。
胶片对准灯光,字母立刻被投到对面白墙,像一片会发光的彩虹。
“姐姐快看!这是‘magic shado’!”
秋举着胶片转动手腕,墙上的字母便跟着跳舞,她咯咯笑起来。
“魔法完成!姐姐——I love you!”
白恩月一怔,这好像还是除了鹿鸣川外,第二个人对她用爱这个字眼。
她还在愣神之际,随即被秋扑了个满怀。
孩子的发顶蹭过她下巴,带着牛奶沐浴露的甜味。
“秋,”白恩月声音低而软,“你知道吗?你刚才的魔法,已经把我心里的乌云全部赶跑了。”
“那太好啦......”
秋像只猫一样,一个劲儿地往白恩月的怀里钻。
窗外的夜色沉得像一坛没掀盖的墨,秋在一阵嬉闹之后,似乎耗尽了今的能量。
白恩月刚准备抱起秋回房间休息,指尖还残留着孩子发梢的温度,手机在茶几上轻轻震动——
“老公”两个字亮得像一枚的月亮。
她按下接听,男韧沉的嗓音裹着电流,带着一点疲惫的哑
“老婆,今晚不回来了。”
他那边背景嘈杂,像是台的风声。
“董事会临时加场,明早的材料要赶完,我住公司。”
“嗯,辛苦了。”
白恩月压顶声音,“对了......”
“明我打算带秋去一趟孤儿院。”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两秒。
紧接着,鹿鸣川的嗓音直截帘地落下来,像一把没出鞘的刀,却带着温热的刀柄:
“祁连一起?”
白恩月垂眼,看见自己腕上那圈未愈的齿痕,藏进袖口,语气平静:
“就我和秋,没联系他。”
又是一秒沉默。
然后男韧低地笑了一声,像夜风拂过落地窗,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
“好。”
他,“那下次——等我不忙了,陪你一起,亲自去拜访院长。”
白恩月忽然想起去年冬,他也是这样蹲在雪地里,替她把冻红的指尖捂进掌心,“下次”带她去北海道看雪。
后来雪没看成,他却在瑞士给她带回一本绝版论文集。
“下次”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总带着让人安心的重量。
她嘴角不自觉弯起,声音软下去:
“好,我替你跟院长声,我想她应该很期待能见到你。”
电话那头传来他翻文件的声音,夹着一点低哑的笑意:
“好,那代我向院长问好。”
“还有你们早点睡,别让秋明起不来。”
“你也是,别熬太晚。”
“嗯。”
他顿了顿,嗓音低得只剩气音,“晚安,鹿太太。”
“对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带的礼品你让李婶帮你安排吧。”
“嗯嗯好,我知道了......晚安。”
电话挂断,屏幕暗下去。
白恩月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上的齿痕,她忽然有几分庆幸。
刚刚她还想着,如果鹿鸣川回来的话,自己该怎么隐藏这个伤口。
有几不能见面,虽然她会觉得寂寞。
但是不用担忧对方发现这个伤口而陷入不安,这样一想,反倒好受了许多。
窗外,云层散开,月光落在地板上,像一条银色的路。
她想起秋睡前把折好的星星塞进她掌心,奶声奶气地:
“分给姐姐的朋友。”
白恩月把星星一颗颗倒回玻璃罐,轻轻合上盖子。
——下次。
这两个字在夜色里悄悄发芽,像一颗被月光照亮的种子,静静等待破土。
而鹿鸣川给予的安全感,就是最好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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