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织,宫墙之外细雨无声,静祀宫内却血气未散。
秦慎的尸身已由靖安司封锁带走。
霍思言站在残阵之中,注视着地面魂纹残痕,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他临死前,局不在宫里……在我身后。”
沈芝将地面断裂处的灰土抹平,语气冷冽:“他是在扰你心神。”
“真正要命的是你手上这道魂气残痕,贺延之是阵的献祭者,他才是关键。”
谢知安蹲身取出秦慎残魂留下的印记,用内力逼出符息,眉头紧皱:“我让人查过贺延之,他虽在工部任职多年,但近五年里两次重病辞职,行踪模糊。”
“而最近一次复任,正是在贵妃手下重新领差。”
霍思言接过魂息,封入木匣,沉声道:“他极可能已不是正常人。”
“我们要尽快找到他,活的,或者魂。”
谢知安点头,眸光深沉。
“我这就调靖安司人手,全面搜贺家三处旧居。”
沈芝道:“我入内卫,探太庙以西各宫线,贺延之可能藏身其郑”
霍思言忽然开口:“不,我来。”
此话一出,二人皆一顿。
霍思言语气极稳:“贵妃已动手,我们不能再让她抢先一步。”
“我去西宫引她,你们绕到后面搜人。”
谢知安神色微变:“你一个人?”
霍思言望他一眼,眼神罕见柔和:“你忘了,我不是只有你。”
“还有我父亲留下的那批兵,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此乃机以至。”
次日一早,色未明。
宫中流传,霍将军旧部私自出动,分三路进入旧兵籍属地查案,已有所获。
同时,霍思言以“奉旨查案”为由,直入西宫外苑。
她穿了常服,手中未带兵刃,身后只跟着沈芝与一名靖安司侍卫。
但她的脚步落地时,那些原本潜藏在暗处的宫中侍卫,全都如临大担
“贵妃娘娘吩咐,西宫内苑暂不见客,还望姑娘体谅。”
霍思言微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可贺家调徽金进宫,却选在夜深人静。”
她往前一步,声音骤冷:“你要拦我?”
那名侍卫神色迟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侧身让路。
霍思言踏入西宫之时,已觉阵风异动。
贵妃早已布下第二道魂阵。
她此番踏入,便是以命为引。
西宫深处,宫门紧闭。
霍思言站定于殿前,仰头望那雕凤金门,目光淡然。
“你不是想看我敢查到哪一步?我今日……就让你看个明白。”
殿门“吱呀”开启,一名贴身宫婢走出,低声道:“贵妃娘娘请。”
霍思言迈步而入。
宫内香烟袅袅,贵妃倚榻坐于榻首,一袭素衣,未着珠翠,竟是素净面容,不施粉黛。
她目光落在霍思言身上,像是看着一株越长越歪的花。
“你父亲当年,也是如此倔。”
霍思言不动声色:“多谢夸赞。”
贵妃轻笑:“可惜了,若你愿走得正一些,未必不能在这宫中,留一席之地。”
霍思言回道:“谢娘娘美意,我自知命贱,哪敢染金钗玉笄。”
贵妃似不以为意,缓缓起身,踱步至她近前,声音忽而低了几分:“你查贺府,查魂术,查阵眼,如今连我宫中你也敢闯。”
“你知道……你到底动了谁的局?”
霍思言抬眼:“知道。”
“所以我才更要看一看,这局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贵妃沉默片刻,忽而道:“你以为你能走出这宫门?”
霍思言笑了:“若我不能走出,这座宫……也活不了几个。”
她从袖中缓缓抽出一物,靖安司密钥。
这是查禁官的信物,一旦开启,代表所有记录将递交御前。
贵妃眸色微变。
霍思言眼中无惧。
“我敢来,就不怕死。”
“可你,怕不怕你背后的那位……被我翻出来?”
宫门之外,沈芝已趁机入东侧偏殿,魂气微动中,一道残息忽然浮现。
是贺延之!
他魂息极弱,藏于暗格之中,整个人已近疯魔。
沈芝手起封符,立刻传讯:“找到了。”
而此时,西宫殿内。
贵妃忽而一笑,退后一步,坐回榻上,轻声道:“既如此执迷不悟……那就让你查个够。”
“只是你要记得,这普之下,无人能保你!”
“娘娘无需操心,我霍思言牵扯众多还能活到现在,想必不是谁保我至此。”
贺延之被封锁的魂息极弱,沈芝几乎是贴地爬行才摸入那处暗格。
偏殿极深,层层机关,四面布满封魂纹路。
他被藏在一口石棺之中,身上覆满压制魂力的符布,眼神空洞,几近疯癫,唯有胸口那一道金属印痕仍残留着微弱呼吸。
沈芝冷眼将他拎出,手起一道碎符拍入他体内。
“别装死。”
贺延之哆嗦了一下,半睁开眼,模糊看了她一眼,喃喃道:“你是……谁……”
“靖安司。”
贺延之神情骤变,转身就欲撞墙,却被沈芝反手扯回,拇指扣住他下颌。
“你若真想死,五年前该死在西溟,不该苟着回来给贵妃当狗。”
贺延之满脸惊惧。
“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了我就死了!”
沈芝冷笑道:“你现在不,一会儿我带你去静祀宫正殿……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正殿内。
霍思言未动,贵妃亦未再逼近。
一场极冷的静默正蔓延在两人之间。
贵妃靠坐榻上,目光看似温柔,实则锋利如刀。
“你父亲战死那年,我在宫中日日焚香,求一梦清平。”
“可到了梦里,我看到的,却是魂阵铺地、宫墙血雨。”
霍思言语气平淡:“那你该怪梦,不该怪我。”
贵妃轻叹:“梦不怪我,局却真是我下的。”
她垂眸,从一旁铜盒中取出一封早已发黄的信函,轻轻抛到霍思言脚下。
“贺文清那道调令,是我送出的。”
霍思言眉眼微动。
贵妃自语般低声道:“你父亲不肯撤,不肯退,也不肯看清朝局。”
“陛下当时尚未稳权,旧臣林立,贺家是兵部喉舌,我若不送那道令出去,他就要在朝中彻底失势。”
“我既为贵妃,便要保皇权,你父亲挡晾,就只能死。”
“你若想为他复仇,大可以现在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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