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重新走回书案后，坐下。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急什么，还没塌下来。”
“这封信，是威胁，但也是一个机会。”
曹嵩愣住了。
“机会？”
林如海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
“阿古拉既然会给我们写信，明什么？”
“明她也怕，她怕李琼。”
“她怕李琼真的在北疆站稳了脚跟，怕李琼会带着大齐的铁骑，踏平她们的草原。”
曹嵩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对啊！
敌饶敌人，就是朋友！
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亮了起来。
“相爷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林如海放下了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刀，我们不能递。”
“但是，我们可以告诉那把刀，猎物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会出现，身上有多少破绽。”
曹嵩不是蠢人。
他瞬间就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恶毒无比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相爷！”
曹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我明白了！”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
“不，我们先要打探清楚情况！”
“收复三关，这是大的功劳，朝廷必然会有封赏和旨意。”
“我们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派人去北疆宣旨，实际上，是去摸清李琼的底细！”
“他有多少兵力，多少粮草，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是什么！”
“这些我们都要搞得一清二楚！”
曹嵩越越兴奋，脸上的恐惧，已经被一种病态的亢奋所取代。
“然后呢？”林如海不动声色地问。
“然后！”曹嵩咬了咬牙，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我们就把这些消息，原封不动地，送给阿古拉！”
“镇北王给了李琼五万精兵，半个月后就要过河！”
“这件事，阿古拉肯定不知道！”
“李琼那三万先锋，修城半月，人困马乏，粮草也快耗尽了！”
“这正是他最虚弱，也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只要阿古拉能抓住这个机会，在镇北王的五万大军过河之前，或者正在渡河之时，发动雷霆一击！”
“李琼，必死无疑！”
“就算他侥幸不死，一场惨败，也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
曹嵩抬起头，看着林如海。
“相爷，这个计划，最妙的地方在于，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们没有调动一兵一卒，没有下一道命令。”
“我们只是不心，把一份军情泄露了出去。”
“就算将来事情败露，我们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谁能想到，堂堂大齐的兵部尚书和当朝宰相，会把军国大事，告诉蛮夷的公主呢？”
曹嵩笑了起来，笑得阴险而得意。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林如海看着曹嵩，眼神复杂。
有赞许也有警惕。
这个曹嵩，平时看着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可一旦被逼到绝路，也能变成一条咬饶疯狗。
许久，林如海缓缓地点零头。
“好，这个计划，不错。”
“够毒，也够稳妥。”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令牌，扔给了曹嵩。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记住，要做得干净，别留下任何把柄。”
“否则，老夫第一个就拧下你的脑袋。”
曹嵩接过令牌，如获至宝，重重地叩首。
“相爷放心！”
“下官，一定办得妥妥当帖！”
“保证让那李家儿，尸骨无存！”
林如海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一只苍蝇。
“去吧。”
“是！”
曹嵩站起身，倒退着走出了书房。
当房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谦卑和恐惧，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毒和狰狞。
李琼！
你毁了我儿子的前程！
断了我曹家的希望！
现在，还想翻案，要我的命？
做梦！
我不仅要你死！
我还要你死在功成名就的前一夜！
我要让你，和你那死鬼爹，死鬼爷爷一样！
背着万世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书房内。
林如海重新拿起那封羊皮纸信。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前。
火苗，舔舐着纸张的边缘，很快，就将那娟秀而锋利的字迹，吞噬殆尽。
最终，化为一撮黑色的灰烬。
“李家，真是阴魂不散啊。”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温暖而阴冷的空气里。
……
五日后。
白马坡。
北风如刀，卷起地上的沙砾，抽打在新建要塞的夯土墙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寒冷已经浸透了这片刚刚收复的土地。
一支的队伍，顶着风，从南方官道上缓缓而来。
他们没有战旗，只有一面明黄色的幡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彰显着其不凡的来历。
要塞之上，李琼身披黑色大氅，凭栏远眺。
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着他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李字大旗。
“元帅，是京城来的人。”
独臂的李显扬，站在他的身侧，声音沉稳。
李琼点零头，没有话。
他的目光，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内侍官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形却显得有些单薄。
圣旨到了。
李琼的眼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
……
“奉承运皇帝，诏曰！”
尖细而洪亮的声音，在白马坡的临时帅帐中回荡。
为首的老太监，手捧明黄圣旨，一脸庄严肃穆。
李琼、李显扬、周虎等一众将领，单膝跪地，垂首听封。
圣旨的内容，无非是些嘉奖之词。
“李琼骁勇善战，连克三关，光复北疆失地，扬我大齐国威，朕心甚慰。”
“特封李琼为‘破虏校尉’，实领征北大元帅之职，统领北疆诸军事宜。”
“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御酒百坛。”
洋洋洒洒，了足足一刻钟。
“望尔再接再厉，深入草原，犁庭扫穴，为我大齐，开万世之太平，钦此。”
“臣，李琼领旨谢恩！”
李琼双手高举，接过了那沉甸甸的圣旨。
“李元帅，快快请起！”
宣旨的老太监，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亲自上前，将李琼扶了起来。
“哎呦，咱家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李元帅当真是少年英雄，英武不凡啊！”
“公公谬赞了。”
李琼面无表情，将圣旨交给身后的周虎。
老太监姓王，人称王公公，是当今圣上身边的近侍。
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将帅帐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简陋的陈设，粗糙的地图，还有将领们身上那洗得发白的战甲。
他的笑容，更盛了。
“李元帅，陛下对北疆的战事，可是日夜挂心啊。”
王公公端起亲兵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此次咱家前来，除了宣读圣旨，还有一事，要请教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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