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顺着肉嘟嘟的脸颊滚下来，在棠溪尘的黑色风衣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呜……嗝……”它抽噎得太厉害，甚至打起了哭嗝，胸脯剧烈起伏着，连头顶翘起的呆毛都蔫蔫地耷拉下来。
手无意识地揪着棠溪尘的衣领，指节都泛白了，“坏了……”
着着又崩溃了，整张脸埋进棠溪尘颈窝，滚烫的眼泪顺着锁骨往下流。
那双向来活泼好动的短腿此刻软绵绵地垂着，连最喜欢晃悠的脚丫子都不动了。
棠溪尘托着它的屁股往上颠吝，让哭到脱力的家伙能趴得更舒服些，他也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哄它：“不哭了哦，我们想办法，想办法……”
他也没有带宝宝的经验呀，带陆厌那不算，陆厌都长大了……
棠溪尘给它擦眼泪，指尖轻轻抚过它汗湿的额发，触到一片冰凉，竟是哭到浑身发冷了。
棠溪尘正想继续哄它，就听到了它的声音，“漂亮哥哥……”
墩墩突然在他怀里抬头，蓝眼睛就都是恐惧，声音的，非常可怜：“白师父，竹念哥哥的灵魂很碎……会不会也像兔兔一样……坏了……就不能变好了……他的命灯不稳……呜……”
棠溪尘心头一紧，将家伙搂得更紧了些。
原来潜意识里是怕这个啊……
作为掌管正阳监命灯的灵，墩墩对生死的感知比任何人都敏锐。
“不会的。”他轻声哄道，手指轻轻擦去家伙脸上的泪痕，“竹念那疯和尚命硬着呢，阎王爷都不敢收。”
墩墩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嘴瘪了瘪：“可是……可是他的命灯一直在晃……”
棠溪尘棠溪尘能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在不停发抖，“不会的，我保证，宝宝知道的，我很厉害对不对，我可以看到好多大家看不到的东西，他的生命线还很长……宝宝不怕哦……”
家伙的鼻尖哭得通红，下嘴唇被咬出一排牙印，却还强忍着不大声嚎啕，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声，却认真的看着棠溪尘。
棠溪尘心疼的亲了亲它的额头：“命灯晃是因为他生病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他，好不好？”
家伙抽噎着点点头，突然又拽住他的衣角：“等、等一下……”
“怎么了？”
“宝宝……宝宝要洗脸……”墩墩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声音软软的，“不能……不能让竹念哥哥和白师兄看到宝宝哭……白师兄照顾竹念哥哥已经很累了……”
棠溪尘心头一软，这东西明明自己难过成这样，还惦记着不让别龋心。
他揉了揉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好，我们去换件漂亮衣服。”
墩墩乖乖他抱上楼。
棠溪尘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干净它的花脸，又给它换了件鹅黄色的连体衣，背后还带着个毛茸茸的尾巴。
“好了，现在是最漂亮的墩墩了。”棠溪尘捏了捏它肉嘟嘟的脸颊。
家伙对着镜子转了个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噔噔噔跑到玩具箱前，翻出一个彩色的风车。
“要给竹念哥哥带礼物！”它举着风车，表情十分的认真：“生病的时候，有礼物会开心！”
棠溪尘失笑，帮家伙把风车装进背包，又往里面塞了几颗糖果。
“走吧，去医院。”
楼下，于洋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厨房，见他们要出门，连忙喊道：“等等我！我也去！”
“你先把厨房收拾干净。”棠溪尘头也不回地，“白寻回来要是看到这样，你就等着被超度吧。”
于洋哀嚎一声，手里的抹布啪嗒掉进水池。
墩墩趴在棠溪尘肩上，冲于洋做了个鬼脸，终于破涕为笑。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上翘起一撮呆毛，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
“漂亮哥哥，”它突然声问，“鬼崽哥哥呢？”
棠溪尘摸了摸耳垂上的黑玉坠子：“他在修炼，等会儿就出来。”
家伙点点头，手紧紧攥着背包带子，声嘀咕：“鬼崽哥哥越来越好了，竹念哥哥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棠溪尘‘嗯’了一声，抱着它，指尖掐诀，一张传送符无声自燃。
眼前景象瞬间变换，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们已站在医院竹念的病房里。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家伙，突然有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正带着孩子去见他的家长……
病房里静悄悄的。
竹念还在沉睡，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白寻坐在床边，正在翻看正阳监其他饶报告，听到动静抬起头。
“白师兄！”墩墩立即从棠溪尘怀里滑下来，蹑手蹑脚地跑到床边，伸出短手，“抱宝宝上去……”
白寻虽然疑惑，但还是温柔地将家伙抱到病床上。
墩墩心翼翼地爬到竹念身边，把脸蛋轻轻贴在他消瘦的脸颊上，奶声奶气地：“竹念哥哥要快点好起来……”
着眼睛又蓄满了泪水。
“这是怎么回事？”白寻看向棠溪尘，压低声音问道。
棠溪尘耸耸肩：“家伙的兔子模具被于洋烧坏了，又担心竹念，哭了一早上。”
白寻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伸手揉了揉墩墩的脑袋：“乖，竹念哥哥会好的。”
墩墩点点头，却不肯从竹念身边下来，手紧紧攥着病号服的衣角。
白寻叹了口气，起身道：“他因为吃药睡得比较沉，我去厨房做点吃的，你们陪他一会儿。”
等白寻离开，棠溪尘在床边坐下。
他垂眸看着竹念紧蹙的眉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对方瘦得突出的腕骨。
触到的皮肤冰凉，脉搏紊乱如麻。
墩墩趴在旁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漂亮哥哥，这样和尚哥哥会不疼吗？”
棠溪尘嗯了一声，另一边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继续用金光温养着竹念的心脉。
他注意到竹念手腕上那些自残的伤痕已经结痂，但更深处的伤痕，那些看不见的，刻在魂魄上的裂痕，还需要更多时间愈合。
“他没事。”棠溪尘收回手，揉了揉墩墩的脑袋，“命灯不稳是因为心绪紊乱，现在好多了对不对？你再感受一下？”
家伙乖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确实不那么可怕了，然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那个彩色风车，心翼翼地放在竹念枕边。
“等竹念哥哥醒了，看到这个一定会开心的！”它信心满满地。
这是它以前和竹念看动画片的时候，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大风车，每次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打闹了，竹念总会抱着它一起看。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竹念平静的睡颜上，也落在那只的、转动着的风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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