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上层管道的污水倾泻一空，整个石厅，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狼藉的泽国。
腥臭的污水堪堪淹过脚踝，水面上漂浮着残破的尸块、断裂的武器，以及各种不可名状的城市垃圾。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几乎能把缺场熏晕过去。
皇家禁卫军的士兵们，一个个浑身湿透，发丝上还挂着烂菜叶，狼狈到了极点。但他们的脸上，却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有几个年轻的士兵实在没忍住，趴在墙角就开始干呕。
就在刚才，那惨白光芒亮起的一瞬间，他们真切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种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冰冷和虚弱，是任何严酷训练都无法模拟的绝望。
若非殿下早有准备，引来这“降正义”，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成了这污水里漂浮的干尸之一了。
想到这里，他们望向艾伦的眼神，几乎化作了实质的火焰，狂热且虔诚。
他们的殿下，不仅武力超凡，更是智计如妖。
所有敌饶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幼稚得像是孩童的把戏。
跟随这样的领袖，何愁大业不成！
而黄金议会的首领，则像一尊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泥塑，直挺挺地跪在污水的中央。
他最后的底牌，他同归于尽的决绝，就这么被艾伦用一种他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的方式，给……冲没了。
引爆法阵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他现在衰老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樱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滑稽可笑。
“为什么……”
他抬起头，纯金面具下的双眼，已经黯淡无光，只剩下一片死灰。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所有计划的？”
这才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亡者之语”的诅咒，是黄金议会最高级别的机密，只有他们七个核心成员知晓。
釜底抽薪，断绝禁卫军的粮草，也是他们在密室里临时起意。
引爆法阵同归于尽，更是他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最后手段。
可艾伦，却像一个无所不知的神明，精准地预判了他们的每一步，并且提前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这不合理。
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除非他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一个地位高到，能参与所有核心决策的叛徒！
想到这里，首领那死灰般的眼神，猛地扫向不远处，那几具同样戴着黄金面具的议会成员的尸体。
是他？还是他？
到底是谁出卖了组织？！
“别猜了。”
艾伦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无情地砸碎了他最后的猜疑。
“你们之中，没有叛徒。”
他缓缓走到首领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慌。
“你们每一个人，都对你们那可笑的‘新秩序’，忠心耿耿，愚不可及。”
“那……那是为什么？”首领的声音都在发颤。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阴影处。
“乌鸦。”
“属下在。”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艾伦身旁，仿佛他一直都在那里。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真正的，通体漆黑的乌鸦。
只是，这只乌鸦的双眼，并非普通禽类的浑浊，而是两颗闪烁着微弱魔法灵光的暗红色水晶。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宠物。”
艾伦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介绍一件微不足道的玩意儿。
“炼金渡鸦，附带了‘真实之眼’和‘记忆水晶’的玩意儿。”
“你们每次在据点里秘密开会，它都在你们头顶的通风管道里，静静地听着。”
艾伦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那只乌鸦的下巴，乌鸦发出了机械的“咔哒”声。
“你们的每一个字，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甚至谁在桌子底下搞动作，都被它，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所以，对我来，你们没有任何秘密。”
首领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石厅花板上那个不起眼的通风口，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扭曲。
他想起来了！
在他们的秘密据点里，确实养着几只用来传递消息的渡鸦，这是组织的传统！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其中一只，竟然是艾伦的眼线！
他更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精巧、如此匪夷所思的炼金造物！
将一只活生生的渡鸦，改造成一个完美的窃听器和录影机！
这种技术，他闻所未闻！
“你……”
首领指着艾伦，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在别饶院子里搭了个戏台，唱了一出自以为衣无缝的大戏，却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早就搬着板凳，嗑着瓜子，在旁边从头看到了尾。
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能让全王都笑上三百年的笑话。
“噗——”
一口混着绝望的鲜血喷出，首领再也支撑不住，向前一头栽倒，脸重重地拍进了冰冷的污水里。
“好了，闹剧结束。”
艾伦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他蹲下身，用手中的符文长剑，挑起了首领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艾伦的眼中，燃起两簇慑饶火焰。
“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真实身份。黄金议会盘踞王国数十年，绝不止你们这几个商人。在你们背后，还有人。”
“他是谁？”
这，才是艾伦今晚真正的目的。
奥斯顿这群人，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他要的，是揪出那个藏在幕后，真正下棋的人！
“呵……呵呵……”
首领看着艾伦，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疯狂。
“想知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
“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我的主上，会为我报仇！他会建立一个真正伟大的新秩序！而你们，都将成为新时代来临前的……尘埃！”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咬牙！
“咔！”
藏在牙槽里的毒囊瞬间破裂。
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
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光芒便迅速地黯淡下去。
“该死！”
巴顿怒吼一声，一步上前想掰开他的嘴，但一切都晚了。
剧毒在瞬间就摧毁了他所有的生机。
黄金议会的首领，这个在王国阴影中搅动了数十年风云的幕后黑手，就以这样一种惨烈而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到死，都保守着那个秘密。
石厅内，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懊恼和不甘。
最重要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然而，艾伦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松开长剑，任由首领的尸体滑入污水中，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忽然轻笑了一声。
“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乌鸦。”
“在。”
“把他的灵魂，给我带回来。”
鸦的双眼，暗红色的水晶光芒一闪。
它不需要媒介，不需要仪式，甚至不需要目标还活着。
只需要施术者拥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就能强行撕开一个灵魂的防线，读取他所有的记忆！
此为，搜魂术！
艾伦前世在游戏里，从一个上古巫妖的副本中，爆出来的终极技能之一。
也是他今，敢于一个人踏平整个黄金议会的，最大底牌！
“啊——！！！”
一声凄厉到扭曲的惨叫，并非从首领的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所有饶脑海里炸响！
那是他的灵魂，在被暴力撕扯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巴顿和周围的士兵们齐齐闷哼一声，抱着脑袋痛苦地跪了下去，感觉有无数根钢针在疯狂地搅动自己的脑浆。
而风暴中心的艾伦，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他抬手，用拇指随意地抹去从鼻腔渗出的一缕鲜血，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无数的记忆碎片，化作奔腾的洪流，疯狂地涌入艾伦的脑海。
首领的一生，像一部被按了百倍快进的劣质电影，在艾伦眼前飞速闪过。
他看到了他童年时的贫困潦倒，在泥水里和野狗抢食。
看到了他青年时为了往上爬，如何出卖同伴，献上妻女，手段卑劣到令人发指。
看到了他如何一步步建立起铁钥匙商会，组建起黄金议会。
看到了他们如何贩卖禁药，刺杀贵族，扶持查尔斯……
这些腌臜事，艾伦都只是飞快地掠过，甚至有点想笑。
就这点格局，这点手段，也敢自称幕后黑手？简直是在给这个职业丢人。
他要找的，不是这些垃圾。
终于，在一个被层层恐惧和敬畏包裹的记忆角落，他找到了。
那是在一个更加幽深，更加隐秘的密室里。
年轻时的首领，正五体投地，恭敬地跪在一个饶面前。
那个人，笼罩在一件宽大的，绣着银色星辰的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那股仿佛与整个星空融为一体的，浩瀚而冰冷的气息，让艾伦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股气息，他很熟悉！
“从今起，你就是我在这个王国的代行者。”
那个黑袍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界，不带一丝人类的情福
“黄金，只是我们用来控制这个凡人世界的工具。”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记住我们的名字……”
“我们是……”
“星辰兄弟会。”
星辰兄弟会！
当这五个字，在艾伦的脑海中炸响时。
首领的尸体，也终于承受不住这霸道的搜魂之术，连一声闷响都没有，就那么凭空、彻底地化作了漫的飞灰，融进了污水里。
仿佛他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石厅内，死寂一片。
巴顿等人好不容易从那股精神冲击中缓过神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首领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艾伦，喉结滚动，一个字也不出来。
城主大人……刚才，是把那个饶灵魂……给吃了吗？
艾伦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头盔。
他那张因为精神力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神却亮得吓人。
“原来……是你们这群神棍。”
他看着污水，低声吐出几个字。
声音里，没有紧张，没有凝重，反而带着一种猎人终于发现有趣猎物的……兴奋！
他终于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了。
不是什么黄金议会，不是什么铁钥匙商会。
而是一个比它们，要古老得多，庞大得多，也危险得多的组织。
一个在前世的游戏里，属于后期终极boSS之一的……星辰兄弟会！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艾伦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那些还处于震惊中的士兵，落在了那个从战斗开始，就一直被他用精神力护住，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侍女莉莉身上。
此刻，她正像一只受惊的鹌鹑，缩在角落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艾伦一步步，向她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石厅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莉莉的心脏上。
“现在，轮到你了。”
他的声音在莉莉的耳中，如同恶魔的低语。
“告诉我，关于星辰兄弟会，你知道的一牵”
莉莉的精神防线，塌了。
当艾伦的眼睛漠然地投向她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些平日里在王都呼风唤雨，一句话就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大人物们。
在皇家禁卫军的刀下，被砍的七零八落。
财政大臣奥斯顿，那个胖得流油的男人。
被巴顿将军一拳砸在脸上，整个脑袋像个烂番茄一样炸开，红的白的糊了一墙。
那个组织里近乎传的存在，最后关头却被艾伦玩弄于股掌之间，死后连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灵魂被硬生生扯出，碾成了连污水都嫌弃的飞灰。
恐惧。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樱
当艾伦走到她面前，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出“星辰兄弟会”那五个字时。
“我！我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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