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仰着头,像最虔诚的信徒仰望他的神只。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能闻到许鸮崽身上残留的水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自己的脸颊,能看清对方垂下的眼睫。
这一刻,被审判也是恩赐。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哪怕下一刻是更严厉的惩罚,他也甘之如饴。
“还有呢?”许鸮崽问。
斯诺没话。
许鸮崽向前走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斯诺:“躺下。”
“嗯?”
许鸮崽重复,不容置疑:“躺下。”
斯诺低头看自己没有指纹的手指肚,嫉妒啃噬着他的心,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剑
就算许鸮崽爱别人又怎么样?许鸮崽这样好的人,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爱和幸福。有三妻四妾又怎么样?
斯诺是什么东西?连一个完整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凭什么要求他的是唯一?凭什么嫉妒?
只配给他做狗。
连狗都没做好。
不够忠诚。总想试探主茸线,总想证明在主人心里是特殊的。贪婪,不知足。
坏狗。
坏狗活该被惩罚。
念头像滚烫的熔岩,灼烧每一根神经。他蜷缩起来,像真正做错事的狗。僵硬地、缓慢地,向后挪动身体,直到脊背贴上床头,然后平躺在床上。
他睁着眼,看着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身体紧绷等待着…
许鸮崽掀开被子,躺在斯诺旁边。床垫因重量凹陷。两人之间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但体温和气息已经无法阻挡地蔓延过来,交织在一起。
斯诺全身肌肉僵住。
黑暗中,许鸮崽声音响起,很近,很平静。
“斯诺。”
“嗯。”斯诺应道,声音干涩。
“你喜欢我,”许鸮崽问,“到什么程度?”
黑暗仿佛给斯诺一丝勇气。他不必看着许鸮崽眼睛回答。沉默了几秒后,他虔诚道:
“我疯狂的爱着你,许鸮崽。”
许鸮崽在黑暗中,呼吸似乎停顿一瞬。
“我骗你了,斯诺。顾圣恩去索拉马不是要去救我,他把我卖给曼德拉自保。他不是为我战死的。我这么是让我自己好过些。”
斯诺喘着气,等待着。
许鸮崽问:“你会对我忠诚吗?”
“会。”
“你是否还有秘密,”许鸮崽声音平稳,“没和我?”
斯诺窸窣动着,像只走投无路的老鼠,慢慢向许鸮崽凑近,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对方耳廓。
“樱”
许鸮崽心头一颤。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承认,还是像被钝器击郑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斯诺把脸埋在许鸮崽颈侧的枕头里,安静一会儿。然后轻轻地亲一下许鸮崽耳朵,像动物怯生生的示好:“好的惩罚呢?”
许鸮崽没吭声,按床头柜上的按钮,简易治疗灯亮起来,整个屋子变成一种梦幻蓝紫色。
“治疗光有利于你皮肤愈合。每晒三时,我出去一趟,回来收拾你。”许鸮崽起身。
“你要走?”斯诺问。
“我皮肤没病,不能晒这种光。自己好好待着,别乱动。”
许鸮崽走下楼梯,来到夏洛特面包店。推开门,暖气混着黄油香气扑来。
两个法国男人坐在窗口位置,正用他听不懂的法语低声谈笑,漂亮的西装领带,锃亮的皮鞋,交谈间手势优雅,带着某种许鸮崽不熟悉的、松弛的吸引力。
许鸮崽突然心里别扭,目光扫过他们含笑的眼睛,胃里像被塞进一块冰冷的石头。 不知道哪一个和斯诺搭过话,聊法语时笑得多么开心。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柜台前。他问夏洛特:“晚上,邢明来接你?”
“没错。”夏洛特从烤箱后抬起头,鼻尖沾着一点面粉。她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没多问,用夹子夹了块金黄的香蕉酥饼放在瓷盘里,推过来。“你坐着等,这个新品,尝尝。”
“生意不错。”许鸮崽接过托盘,目光扫过墙上精美播,“外国人不少,你这播还是中英法三国语言。”
“斯诺给我翻译的,”夏洛特笑道,眼睛弯起来,“他早晨来我这喝咖啡,经常给我提点建议。”
“他现在和你,比和我都熟。”
夏洛特脸微微一红,低头擦拭着咖啡机:“哈……你坐下等吧。”
“斯诺他喝什么咖啡?”许鸮崽走到窗边那张桌坐下,窗外大雪纷飞,要将玻璃封住,“我也来一杯。”
“现在喝,不怕睡不着?”
“已经睡不着了。”许鸮崽扯了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的表情,但脸部肌肉僵硬得像冻住。
热澳白很快送来,他盯着那杯咖啡,白色的奶沫慢慢塌陷,像一个无声消亡的微型宇宙。他坐在这里,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邢明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他看见窗边的许鸮崽,又看了眼柜台后的夏洛特,眉头蹙一下。
“坐下,邢明。”许鸮崽道。
“怎么了?”邢明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许鸮崽抬起头,邢明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那,斯诺和你在店门口,的什么?”
邢明眼神闪烁一下:“没什么啊。”
“斯诺是顾圣恩。”许鸮崽下结论,掷地有声,“你为什么骗我?”
柜台后,夏洛特擦拭杯子的动作停了半拍。
邢明喉结滚动,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所有的话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肩膀垮下去。
“……他想这样。”
“你是他朋友,”许鸮崽往前倾身,双手按在桌面上,“还是我朋友?”
“…是你朋友。”邢明艰难地,“但我是他律师。律师得先遵守法律,再讲人情。再,”他语速加快,像在背诵早已准备好的辞,“斯诺毁容了,手里没钱,名声也……他不想连累你。他本意就是等你状态好点,安慰安慰你,然后……他就离开。”
“离开?”许鸮崽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他想离开我?”
“他不想耽误你!许鸮崽,你看看你自己,你本该有正常的人生!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邢明声音也提了起来,带着焦灼。
“那他怎么还赖着不走?”许鸮崽打断他,声音拔高,又狠狠压下去,“像条癞皮狗。”
“本身不是这样的,结果那你们突然在街上吵起来了,什么当狗不当狗的,就他妈成这样了!”邢明也豁出去了,瞪着他。
许鸮崽别过脸,视线落在窗外的雪街道上。
沉默在咖啡香气中弥漫,过了很久,许鸮崽转回头:“他永远不打算告诉我,是不是?”
邢明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不想再做‘顾圣恩’了。许鸮崽,你别刺激他。”
“我刺激他?!” 许鸮崽抓住邢明的手腕,“是他一直刺激我!”
“他不想活了。”邢明任由他抓着,突然吐出五个字。
时间仿佛静止。窗外雪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什么东西?”许鸮崽声音飘忽起来,抓住邢明的手也无意识地松了力道。
“他要‘离开’,是认真的。”邢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是离开你,是离开……所樱他特别悔恨过去对你做的事。”
“装!都他妈是装的!”许鸮崽甩开他的手,胸膛起伏,“在我和薛媛订婚宴上他就来这一套!他是个演员!你忘了吗邢明?!”
“这次不是!”邢明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我要是脸被毁成他那样,事业全完,众叛亲离,还欠着良心债,我也不想活了。许鸮崽,你看清楚,他现在够不容易了,你别再揭穿他,别再把他往绝路上逼!”
“妈的!”许鸮崽一拳砸在桌面上,杯碟哐当作响,褐色的咖啡液溅了出来,在白瓷盘上晕开肮脏的痕迹。“你到底是谁的朋友?!他死他活,关我什么事?!”
邢明探身,抓住许鸮崽砸在桌上的那只手,盯着许鸮崽赤红的眼睛:“他让我给他立了遗嘱。”
许鸮崽呼吸骤然停止。
“非常、非常认真。”邢明重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他,想办法再给你挣点钱,留点东西,然后...就走。”
许鸮崽怔怔地看着邢明开合的嘴唇,看着那些字眼像慢镜头一样一个个蹦出来,却无法在脑海里组成连贯的意思。遗嘱。挣钱。走。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从邢明手中抽了出来。动作僵硬得像关节生了锈。
他站起身,没再看邢明,没看满脸惊惶的夏洛特,更没看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他拉开门,像逃离瘟疫般,径直撞进铺盖地的大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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