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手机扣在台面上,没再看那条“它比我命硬”的推送。他站起身,顺手把本子塞进抽屉,动作比平时慢半拍。王正蹲在4号台后面理线,听见动静探出头:“刘叔,走啦?”
“不走。”他拉开椅子坐下,“刚才是人替机器话,接下来,得让机器自己得更清楚。”
王愣了愣,手里的扎带掉在地砖上。老黄从维修区那边抬眼扫过来,扳手还在手里转着。李的键盘声停了两秒,又继续敲起来,但节奏变了,像是在等下文。
刘好仃调出后台数据,七内的扫码记录铺满屏幕。他指着其中一条曲线:“你们看,最近三,‘延保’这个词搜得多。”
李凑近:“哪个延保?”
“对手的。”他点开一条用户行为路径,“客户扫完咱们的码,不看工龄报告,先跳第三方平台,查‘三年延保怎么买’。”
老黄哼了一声:“人家便宜还包修,谁还看你机器活了几年?”
“所以咱们得改。”刘好仃没抬头,“他们卖的是未来,咱们卖的是过去。过去不能改,但能看得更真。”
王挠头:“可客户要的是安心,不是回忆录。”
“回忆就是安心。”刘好仃抽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几条客户留言的截图,“‘它要是能话,肯定喊我名字’——这话比合同厚。”
李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你是,把这些话放进报告里?”
“不止放。”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框,“以后每份工龄报告末尾,自动加三条真实留言,手写体,不修图,原样嵌进去。”
老黄皱眉:“系统能扛住?别到时候扫码卡三秒,客户扭头就走。”
“卡不了。”李已经算过,“但得改逻辑。现在报告是静态生成,加动态内容,要么拖速度,要么崩缓存。”
“那就别动态。”刘好仃,“每凌晨更新一次精选库,固定塞进模板。不实时,但真实。”
李点头:“行,我能做。加个角标明来源,避免误会。”
“角标不用太规整。”刘好仃想了想,“就写一行字:‘这些话,是别人替它的。’”
王笑出声:“这话得,跟机器真有嘴似的。”
“它没嘴。”刘好仃关掉页面,“但它记得事。咱们的任务,就是让它把记得的事,亮出来。”
老黄没接话,低头拧了拧扳手的卡口。过了会儿才:“可客户真在乎这个?我前去修机子,人家就问一句——‘坏了能不能立马换?’”
“能。”刘好仃看着他,“咱们不能比谁赔得多,但能比谁记得深。你修过的每一台,都有记录。换谁来修,都得照着你的字迹走。”
老黄顿了顿:“那倒是。”
“所以服务不是三年延保。”刘好仃敲了敲屏幕,“是十年都在。不是承诺,是事实。”
李忽然起身,回工位抱了台笔记本过来。他打开文件夹,调出几个界面原型:“如果把留言按情绪分类,高亮‘信任’‘依赖’这类关键词,视觉上更抓人。”
“别。”刘好仃摇头,“越简单越好。字歪点,墨淡点,反而像真的。”
“那要不要加个语音转文字功能?”王插嘴,“客户录一段,系统转成文字塞进去?”
“不校”老黄立刻反对,“万一录个‘这破机器老坏’,也塞报告里?”
“那就人工筛。”刘好仃,“只选愿意被公开的。每条备注下面加个勾选项:‘允许用于产品故事展示’。不勾的,绝不碰。”
李记下:“还得加个提示,明用途,避免纠纷。”
“提示别太正式。”刘好仃,“就写:‘你的话,可能会被它记住。’”
空气静了两秒。
王憋不住笑:“这话得,跟谈对象似的。”
“本来就是。”刘好仃合上本子,“人跟机器处久了,早就不只是买和卖。”
老黄站起身,把扳手放进工具箱:“那我下午出外勤,多问一句,看谁愿意留话。”
“顺便拍两张现场照。”刘好仃补充,“不是摆拍,就是机器在干活的样子。油污、划痕、接头松了又拧紧——这些都算它的履历。”
李点头:“我可以把照片按时间轴排进档案,扫码就能看变化。”
“对。”刘好仃,“让它老得有据可查。”
王搓了搓手:“那我今晚就改测试流程,把留言模块加进去。”
“别急。”刘好仃打开控制台,调出一台测试机的预览界面,“先看效果。”
屏幕亮起,工龄报告一页页翻过:使用频次、震动记录、校准历史……最后一页,三条留言静静躺着。其中一条是“它比我命硬”,字迹潦草,像是随手打的。
刘好仃放大那页,指着角落:“这里,加个图标,像老式录音带。”
“回头键?”王问。
“不。”他摇头,“是‘重播’。点一下,能听原声——前提是客户授权。”
老黄皱眉:“听着有点玄乎。”
“不玄。”刘好仃,“人愿意话,是因为信。咱们的任务,是让这份信,传得更远。”
李敲下回车,新模板生成。他扫码测试,页面加载顺畅,末页留言清晰可见。他松了口气:“稳了。”
“还不稳。”刘好仃指着时间戳,“今的数据,明才能进库。今晚得把第一批精选录完。”
“我来。”李,“从最近三十条公开留言里挑。”
“挑标准呢?”王问。
“不功能,不价格。”刘好仃,“只看有没赢它’字开头的句子。比如‘它认我’‘它救过我’——这种。”
李记下:“有八条符合条件。”
“全用上。”刘好仃,“明这个时候,所有新扫码的客户,看到的报告都不一样。”
老黄拉上工具箱拉链:“那我先走。下午三户,我每户多待十分钟,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留句话。”
“别硬问。”刘好仃提醒,“顺带提一句就校愿意的,自然会。”
“知道。”老黄拎起包,“我还不懂人?”
王看着他出门,转头问:“刘叔,要是没人愿意留话呢?”
“会有的。”刘好仃打开本子,翻到最后一页,铅笔写的那行字还在:“当人开始替机器话,明他们信了。”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合上本子,推向抽屉深处。
“现在,轮到机器回应了。”
李调试完最后一项参数,抬头:“新逻辑已部署,凌晨三点自动更新首批数据。”
“好。”刘好仃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扫码测试机。
页面加载,数据流过,最后停在那三条留言上。他放大“它比我命硬”那一行,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几秒。
然后他退出程序,关掉显示器。
车间灯还亮着,工具箱在墙角排成一列,4号台的线缆整齐捆好。王蹲在地上收尾,李合上电脑,老黄的工牌还挂在挂钩上,没来得及摘。
刘好仃没走。他拉开抽屉,抽出本子,翻到空白页,写下一行字:
“信任不是留下的痕迹,是愿意继续留下。”
写完,他把铅笔帽咔一声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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