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的话音落下三秒,那年轻人没抬头,手指却从启动键上挪开了,轻轻搓了搓指尖。老黄没动,也没再问,只是把手里的工具包往肩上提了提,转身往巡检路线走。
刘好仃在两米外的转角处等他,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3号机台过去四的记录视频。他没话,等老黄走近,直接点开播放。
“四,四个‘敢’。”他,“不能只守这一条线。”
老黄瞥了一眼屏幕,哼了声:“2号线那边可没你这闲工夫看回放。班长刚了,交接班压缩到八分钟,谁还有空问‘它懂不懂你’?”
“那就趁他们换工装的时候问。”刘好仃把手机塞回口袋,“不是测试,是搭话。就像你递扳手,顺口句‘今手稳不稳’。”
李从调试间探出头:“我已经把‘破冰卡’‘稳心卡’‘扎根卡’拆成动作清单了,就等系统埋点。”
“埋不了。”班组长走过来,手里夹着排班表,“It生产系统不能加非操作字段,怕影响主流程。上次加个报警提示,卡了十七分钟,生产主任差点把服务器砸了。”
刘好仃点头:“那就先不碰系统。”
他掏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三张卡的简化版,每张卡只留一句话、一个动作时机、一个观察重点。
“李,你做个离线表,就四个字段:时间、人、反应、后续动作。用平板记,每交我汇总,我来走数据归档流程。”
李皱眉:“人工录,漏了咋办?”
“漏了就补。”刘好仃,“我们不是在跑数据,是在找‘敢’的影子。影子不全,但得有人看见。”
班组长翻了翻排班表:“交接班窗口最多十分钟,得有人专门干这事儿。”
“老黄干。”刘好仃看向他。
“我?”老黄一愣,“我巡线都跑不过来。”
“你问得最自然。”刘好仃,“工人不怕你,怕李那种戴眼镜的,一开口就是‘行为反馈采集’,听着像抓间谍。”
李笑了:“那我改口‘聊聊系统’?”
“也别聊。”刘好仃,“就问一句,等三秒,走人。不是访谈,是触碰。”
班组长叹了口气:“那我调个人替他巡半班,就十分钟,周二、四、六早班。”
“够了。”刘好仃把纸递给李,“今就开始。”
李当场打开平板,新建表格,输入四列:提问时间、对象状态、回应内容、后续动作。他抬头:“第一行,记谁?”
“现在。”刘好仃,“2号线,新人。”
老黄张嘴想拦,刘好仃已经迈步往前走。他只好跟上,边走边嘀咕:“这哪是实施计划,这是送人头。”
2号线刚换完班,新工人正往操作台走。老黄被刘好仃推到跟前,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觉得它懂你吗?”
工人停下,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三秒。
没人话。
老黄转身就走:“我啥了?这招出不了门。”
刘好仃没动:“你站太近,声音像审犯人。”
“那咋办?还得微笑?”
“不用。”刘好仃,“明你提前五分钟到,帮他把护腕带调松点,再问。”
“我成服务生了?”
“你成‘敢’的引子。”刘好仃拍他肩,“它不骂你,就是进步。”
第二早班,老黄真提前到了。那工人正弯腰系护腕,带子卡住了。老黄蹲下,用扳手背面轻轻一撬,带子松了。
“好了。”他,声音比平时低,“你觉得它懂你吗?”
工人愣了两秒,轻声:“它……没骂我。”
老黄没吭声,默默掏出平板,点开表格,输入:
提问时间:7:03
对象状态:放松,手部无抖动
回应内容:它没骂我
后续动作:主动登录系统,完成启动流程
他合上平板,回到工具箱前,在第四道刻痕旁边,用记号笔补了四个字:“2号,第一声。”
中午,刘好仃拿着汇总表去It室。技术员翻着数据,皱眉:“你这字段不标准,没法进主库。”
“不进主库。”刘好仃,“只求你每七点前,让我把这表归到‘调试反馈’临时目录。我保证,不连生产端,不触发报警,不改权限。”
技术员犹豫:“主任问起来?”
“我的。”刘好仃把表递过去,“出了事,我担着。”
技术员终于点头:“行,但只能持续一周。”
“一周够了。”刘好仃。
下午,班组长找来,脸色不太好看:“有工人反映,最近老有人盯着他们操作,问奇怪的问题,像在考核。”
“那就别集中问。”刘好仃,“轮着来。今老黄问,明换李,后你让巡检女工去问,语气软点,带点‘姐问问你’那种。”
“还得培训怎么问?”
“不用。”刘好仃摇头,“就一句:你觉得它懂你吗?谁都能。多了,就不像测试了。”
班组长走后,刘好仃在更衣室门口贴了张A4纸,上面打印着几行字:
“你想对系统点啥?
——写下来,不记名,不追责。
我们只看,不评。”
底下夹着一叠便签纸和一支笔。
第二一早,便签纸上多了三张字条。
一张写着:“它比班长耐心。”
一张写着:“希望它别总催。”
还有一张画了个笑脸,旁边写:“它记住了我昨的参数,我没重输。”
刘好仃把便签拍下来,发到群里。
老黄回了个:“原来他们真在想这些。”
李回:“‘别总催’——明预警提示太频繁,得调阈值。”
班组长回:“笑脸那张,能不能当案例用?”
刘好仃回:“用,但别是谁写的。”
第三,跨线实施进入第二轮。
老黄照旧去问,李开始分析便签反馈,班组长调整了轮岗安排,让不同性格的老工轮流执行提问。
问题也开始浮现。
有工人问:“你们是不是要换系统了?”
有班长嘀咕:“搞这些虚的,不如多修两台机器。”
刘好仃在晨会:“我们没在搞虚的,是在修‘不敢’。”
“机器能修,心不敢动,流程再顺也没用。”
“现在问的每一句,都是为了以后少一句解释。”
李的离线表已经填了十二校
其中七行记录了回应,五条提到“没被骂”“记住了”“像有人在”。
最短的一条写着:“嗯。”
最长的一条是手写的便签,贴在更衣室:“我师傅这系统不靠谱,但我试了三,它没让我重来过。我想信它,但不敢。”
刘好仃把它拍下来,存在手机里,备注:“第一张心声。”
周五下午,It室通知他,临时目录权限下周起取消。
“主任,再开就得走审批流程。”
刘好仃点头:“行,我今晚把数据全导出来。”
他回到调试间,让李把所有记录拉成一张总表。
三张卡的触发时机、回应率、后续操作完成度,全标了颜色。
绿色代表“有回应+完成流程”,黄色是“沉默但继续操作”,红色是“中断退出”。
“绿色占六成。”李,“比试点初期高。”
“不够。”刘好仃指着黄色区域,“沉默的,才是关键。他们没退,但也没信。”
“那怎么办?”
“继续问。”刘好仃,“问到他们愿意‘嗯’之外的话。”
第二早班,老黄照常去2号线。
新工人换了人,女的,刚从包装线调过来,操作界面都不熟。
老黄走过去,先帮她把座椅调高两厘米。
“好了。”他,声音放得很平,“你觉得它懂你吗?”
女人看了眼屏幕,又看他,迟疑两秒,:“它……刚才自动弹了个窗,‘第一次别慌,点下一步就携。”
“我不出口,它替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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