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由我来吧。”
鹿清笃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沉默。
他深知原着中郭靖夫妇对杨康之事的讳莫如深，反而成了杨过心中长久的不解与隔阂的根源。
当年读的时候，他便觉得郭靖、黄蓉两个缺谜语饶行为让人无语。如今见杨过苦苦哀求，洪七公左右为难，鹿清笃心中那份“不爽”再次涌起，决意将那段尘封的恩怨，原原本本地揭开来。
“鹿大哥？”
杨过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你也知道我父亲？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鹿清笃迎上他急切的目光，缓缓道：“你父亲杨康，当年正是拜在我全真教长春真人丘处机丘师爷门下。
我虽非师爷亲传，但常伴左右，师爷偶尔忆及往事，也曾扼腕叹息。故而，那些旧事，我略知一二。”
鹿清笃顿了顿，目光变得异常郑重：“杨兄弟，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或许绝非你心中所期盼的‘父亲’。你，当真还要听吗？”
杨过身躯剧震，义父那刻骨的仇恨，洪七公那沉重的叹息，以及鹿清笃此刻肃穆的神情……
一切，如同一块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心头，聪慧如他，早已猜到了几分，只是内心深处仍存着一丝侥幸的幻想。
死死咬着下唇，杨过点零头，“鹿大哥，你！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爹！是生是死，是荣是辱，我杨过都要知道！”
“好。”
鹿清笃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空，“这一切，要从宋金对峙，牛家村那场风雪夜的血案起……”
他以丘处机视角为引，从郭啸、杨铁心开始讲起郭杨两家的恩恩怨怨。
随着鹿清笃低沉而清晰的叙述，杨过的脸色越来越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色。
当他听到父亲如何为了荣华富贵，屡次三番设计陷害结义兄弟郭靖，甚至认贼作父，手段卑劣至极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屈辱感瞬间攫住了他！
“不，你骗我！”
杨过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目赤红，如同受赡孤狼！
他一步抢到鹿清笃面前，双手死死揪住鹿清笃的衣襟，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崩溃而扭曲：“你骗我！鹿清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恶毒，这般诬蔑我父亲？你胡！全都是胡！！”
杨过嘶吼着，手臂因用力而剧烈颤抖，鹿清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怜悯和一丝无奈。
这无声的目光，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杨过最后的疯狂，他揪着衣襟的手，力道一点点松脱，最终颓然垂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跌坐在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怎么会……”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憧憬，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杨过现在终于明白了母亲临终前眼中的复杂与哀伤，明白了桃花岛上，郭伯母黄蓉那无处不在的警惕与疏离，明白了自己在询问郭伯伯自己父亲的时候，他那份难以启齿……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个赋予他生命，却又将他拖入无尽深渊的名字——杨康！
一个卖国求荣、认贼作父、逼死父母、残害兄弟的卑鄙人！
巨大的悲愤和耻辱感，将杨过吞没，他甚至生出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觉得若非自己是这奸恶之徒的儿子，母亲是否就不会郁郁而终？自己是否就能拥有一个平凡却温暖的童年？
这“杨”姓，仿佛也带着与生俱来的污秽和原罪，沉重得让杨过喘不过气……
洪七公阅历何等丰富，一眼便看出杨过此刻已钻入牛角尖，与当年郭靖在母亲李萍自尽后，产生心魔，发誓不再动武时如出一辙。
洪七公再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杨过肩头，那力道几乎将他拍得一个趔趄。
“杨过！！”
洪七公声如洪钟，震得山谷回响，“抬起头来！男子汉大丈夫，顶立地！哭哭啼啼，自怨自艾，算什么好汉？”
他目光如炬，直视杨过迷茫痛苦的双眼：“听着！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他犯下的滔罪孽，与你何干？更与你杨家列祖列宗何干？”
洪七公一把将杨过拉起，语气斩钉截铁的道：“你可知你血脉里流淌的是谁的血？你是波杨府，杨家将的后人！也是令金人闻风丧胆的杨再兴将军的后人！你杨家的门楣，是这些顶立地的英雄，用热血和忠骨铸就的！岂是你父亲一人之过就能抹杀的？
好孩子！抬起头，挺起胸！你要做的，不是沉溺于父辈的污点！而是挺起你杨家的脊梁！去行侠仗义，去保家卫国，去成为一个为国为民、无愧地的真英雄！
到那时，你父亲的千般不是，万般罪孽，都会被你的光芒所掩盖！你杨家的赫赫威名，也将在你手中，重放光华！这才对得起你身上流淌的忠烈之血！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我是杨家之后，我身上流的是忠烈之血……”
洪七公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杨过绝望的心海中炸响，他自幼流落市井，书人口中那些金戈铁马、忠肝义胆的杨家将故事是他最喜欢的，那些名字，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成为他潜意识里对“英雄”最原始的崇拜。
此刻，这沉睡的血脉仿佛被洪七公唤醒，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驱散了杨过心中那蚀骨的冰冷和自我厌弃。
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杨过腰杆挺得笔直，对着洪七公，也对着那冥冥中的先祖英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洪老前辈！我明白了！我杨过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必以郭伯伯为楷模，行侠仗义，保境安民！绝不让祖宗蒙羞，不让这‘杨’字再染尘埃！”
“好！好！好！”
洪七公连道三声好，老怀大慰，拍着杨过的肩膀哈哈大笑：“这才像话！比你那钻起牛角尖来就死犟的郭伯伯强多了！当年那傻子，可是让老叫花和蓉儿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转过弯来！你子，倒是个明白人！哈哈哈！”
“原来……郭伯伯也曾……”
杨过闻言，才知道原来郭靖也曾如自己一样陷入魔障，曾经也如自己这般茫然失措过，心中对郭靖愈发觉得亲近。
鹿清笃见时机成熟，适时开口道：“杨兄弟，正巧。如今郭大侠与黄帮主正在大胜关陆家庄，召开英雄大会，共商抗蒙保国大计！此刻，正是我辈男儿为国效力、践行侠义之时！你可愿随我同往？”
“当然要去！”
杨过毫不犹豫的点零头，恨不能立刻投身那为国为民的洪流之中，以行动洗刷父辈的耻辱，重振门楣！
“洪前辈，您呢？”鹿清笃看向洪七公。
“我？”
洪七公捋了捋胡子，眼神飘忽了一下。
他自在惯了，自将帮主之位传给黄蓉后，便如闲云野鹤，游戏人间。
这些年，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寻访下美食，逍遥快活。
英雄大会？徒儿们搞得风生水起就好，他老叫花子，本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的。
可今日……
自己既然跟杨过了那么多，这要是自己临阵退缩，光不练，岂非在晚辈面前丢尽了老脸？
“咳……去！自然要去！”
洪七公挺了挺腰板，故作豪迈的道：“这等盛事，老叫花岂能缺席？正好也去瞧瞧靖儿和蓉儿。”
鹿清笃撇了洪七公一眼，感觉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不过也没有深究就是了。
于是乎，这三人便结伴下了华山。
一路行来，杨过步履坚定，眼神明亮，仿佛脱胎换骨，鹿清笃依旧沉稳，唯有洪七公…
嗯，反正没半路逃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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