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上的血还在滴。
一滴，一滴，砸在阵眼中央的凹槽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每落一滴，银白纹路就亮一分，像是被唤醒的脉搏，缓缓爬过球体表面，将最后一道裂痕边缘咬住，不肯松口。
夏站着，没动。胸口的伤口已经闭合大半，可里面像塞了块冰，冷得发麻。他能感觉到，那不是伤在愈合，是阵法在抽他身上的东西——热气、力气、记忆的边角，一点点被吸走，填进那些纹路里。
七个裙在地上，像七具刚断了线的傀儡。南宫璇的手指还在抽，不是痛，是符纹在跳。雷枭的义肢发出细微的咔响，像是内部齿轮在空转。叶蓁的眼皮底下有光闪，一明一灭，像在计算什么。司徒娆靠墙坐着，右眼罩渗出血线，但她没抬手去擦。唐狰的断臂处封着一层暗色能量，像凝固的油，没流血，也没愈合。周衍掌心那粒尘埃终于落地，可他整个人塌了下去，脸上的皱纹深得不像三十岁的人。
夏低头，看了眼问之龋
刀身插得更深了，几乎没入柄。他伸手，指尖擦过刀背，沾零血，然后抬起手，抹在自己左眼上。碎玻璃还在眼眶边缘，割得皮肉翻起。他没拔，反而用拇指把碎片往里推了推。血立刻涌出来，顺着鼻梁流下。
他转身，走向南宫璇。
脚步很稳，可每一步落地，肋骨就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人用钝器在敲。他没停，走到她面前，蹲下，手指贴上她眉心。皮肤冰凉，气息微弱。他闭眼，额角青筋跳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划破自己额头。
血滴下去，落在她眉心符纹上。
那一瞬，南宫璇猛地抽了一口气，眼球在眼皮下剧烈转动。她没睁眼，可胸口起伏快了，经脉里有股气流开始逆行，像是被什么记忆猛地拽了回来。夏没话，手指压得更重，血继续滴。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画面——火光，族碑炸裂，银簪从她发间飞出，刺穿她亲兄的喉咙。那晚她跪在血里，族纹被剜，疼得咬碎了三颗牙。
她手指突然扣住地面，指甲裂开。
符纹亮了。
夏起身，走向雷枭。
他蹲下，同样触上对方眉心。雷枭的呼吸几乎停了，义肢的能源灯灭着。夏再次割额，血滴落。这一次，他没用记忆，而是用频率——指尖在雷枭太阳穴轻轻震，一下，两下，间隔极短，像某种军用信号。
雷枭的右手猛地一抽，五指痉挛般握紧，扳机扣到底。义肢内部发出嗡鸣，能量回流，灯亮了一格。
符纹微闪。
夏没停，一个接一个走过去。叶蓁的机械臂在他血滴入识海的瞬间重启，瞳孔数据流滚动；司徒娆的呼吸变得规律，右手无意识蜷了蜷；唐狰咳出一口黑血，低笑一声，血管纹路爆开又退去；周衍嘴唇动了动，吐出半句模糊的话：“……十三个……都埋了……”
七道符纹，全亮了。
夏回到阵眼，站定。
银白纹路已经开始自行运转，像一张网在收紧。可球体顶端，还差最后三寸。那地方的纹路断了，不是裂，是空。能量流过去，直接被吞掉，连光都不反。
叶蓁忽然睁眼，机械臂抬起，扫描球体。她声音很轻：“因果空洞。有人在这里撕过封印，痕迹不可逆。”
夏没答。他盯着那断口，左手慢慢抬起，将左眼的单片眼镜碎片抠了出来。玻璃割得掌心出血，他不管，反手将碎片塞进左掌，用力一握。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阵眼边缘。
他抬手，抹血上球体。
血刚触到断纹，银光猛地一闪，随即熄灭。纹路没动。
夏闭眼。
再睁时，声音低得像自语：“我亲眼见过母亲被吞噬的第一秒。”
话落，血渗进纹路，那道断口终于开始弥合，一寸，半寸。银光顺着血迹爬升。
周衍在昏迷中突然开口：“那一年，我亲手埋了考古队十三具尸体……”掌心尘埃自动升起，飘向球体，补上第二段。
唐狰咳血，笑了一声：“我解剖过第一个活人，是个骗保的丈夫……”皮肤下血管炸开，第三段接续。
一道接一道，七人各自吐出一段不可回头的罪。纹路闭合，最后一道银线缠上球体顶端，彻底封死。
夏站着，没动。
球体静了。银白纹路交织成网，表面光滑，再无裂痕。能量波动平稳，像沉睡的兽。
可他胸口旧伤突然一刺。
不是疼，是感应。像有东西在球体深处，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学他用血，学他用罪，学他用痛来维持封印。
他在模仿。
夏抬手，握住问之刃的刀柄，缓缓拔出。
刀离体，血喷出来，他没挡。他反手将刀高举，刀尖指向球体。
“你以为你学会了吃人？”
他声音不高，可整座阵法震了一下。
“可你还没学会——”
银光冲而起，最后一环点亮，纹路彻底固化。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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