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了？”
赵如意点头，身后的杨枝意兴奋的朝她晃了晃，展示着自己一上午的成果。
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宋君翊敬而远之的往后一退又一退，险些没站稳。
孟婆适时地扶了一把，“心一点，我猜你应该不想下去游泳。”
回头看了一眼桥下血色翻涌的河水，一阵后怕。
孟婆姐姐，我将一辈子追随你！
孟婆摆了摆手，没在意，“走吧，谢谢你今帮忙了。”
虫蛇相互撕咬，优胜劣汰，经历了长达七厮杀后，金黄的蝎子从黑暗里爬出，用毒草和虫尸喂养，奉在香炉里。
杨枝意合上金制的盖子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蛊炼了整整七，终于成功了。
“姐姐再见哦！”
在赵如意两人走后，杨枝意很高心把装有蛊虫的香炉拿给苏寒声看，清丽的眉眼尽是对自己作品的得意。
让他想起在他们还未经风雨的时光里，年迈的阿婆尚健在，他刚退衙回来就看见阿枝抱着打开的土坛子满脸沮丧，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躬身去问，姑娘就拿着手里的坛子给他看，“苏寒声你看，我炼蛊又失败了！”
原本还在摆弄花草的阿婆笑起来，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看起来和蔼又亲切，嘴里却在打趣，“连虫子都养不好，就闹着要炼蛊。我们阿枝啊，咬一口吃成大胖子哟！”
姑娘的脸一点点涨红，身后的夕阳仿佛也烧红起来。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阿枝恼羞成怒，“你还笑！”
眼楸着就要追着打，阿婆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也跟着开心。
那时任谁看，都觉得是相亲和睦的一家人。
山郡位处边境，时常遭受骚扰，加上近年的收成一直不好，粮食锐减，城外的草原人也开始躁动起来。
苏寒声回来的越来越晚，身上的疲惫掩盖不住。
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申请赈灾，可如今闹旱灾的何止山郡，朝廷无法顾及，赈灾银迟迟不发，城外的草原人也越发凶悍。
杨枝意一直看在眼里。
族里有一种蛊术，可操控风雨，名曰风雨蛊。
如果她学艺精湛的话，这样的蛊术肯定不在话下，这样城里也不至于闹旱灾。
这才着急直接学炼蛊。
“苏寒声，要是我会炼蛊，你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临睡前，阿枝这样问。
苏寒声眉毛高高挑起，“这灾为什么要怪在你头上?你又不是老爷。”
身边的姑娘一身里衣躺在他身侧，愁眉未展，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又故意道：“哦，我们阿枝不是老爷，是老娘。”
见阿枝扭头看他。
“我的老娘嘞！你是不是看我长的太俊了，所以才下凡和我成亲，不愿意管那凡间事？”苏寒声捂着心口痛心道：“没想到啊，我苏寒声有朝一日也能当上蓝颜祸水，祖坟也算是冒烟了！”
“你要死啊！”阿枝抓起枕头往他身上砸。
他顺势把人往怀里抱，“没关系的，阿枝，塌下来还有我顶着，都会过去的。”
怀里的姑娘安静下来，埋在他肩膀处闷声道：“我想为你分忧，城外的草原人越来越凶了，我怕你出事。”
“如果我会风雨蛊，旱灾就没了，你也轻松些。”
他一颗心渐渐软下来。
从花草芬芳的院落，到漆黑阴森的地府，鬼火幽绿，照不进一丝阳光。
昔日连虫子都能养贫血的姑娘已经能游刃有余的照顾各种虫蛇，现在甚至能成功炼制出蛊虫。
这一路走了整整三百年。
他从阿枝手里接过香炉，柔声夸赞着。
姑娘一身彩衣，轻轻攥着裙摆，脸上虽然害羞，却难掩高兴，“阿婆你看，我会炼蛊了，那风雨蛊是不是也不久啦？”
握着香炉的手僵住，黑袍男子的声音难掩苦涩，“是。”
城中最后一粒米尽时，外敌越发凶悍，他带着为数不多的兵马在城外厮杀。
阳光越发毒辣，照的人心惶惶。无法填空的肚子滋生出恶意，每都有各种事发生，许多城民都已经开始向外逃窜，没走的都是一些不愿离开家乡的老人，也许是走不掉。
阿枝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可每次看见他，却又很高心跑过来。
又一次回家时，苏寒声没看见人影后便到处找，如今城里很乱，他怕阿枝也出事。
慌乱的心跳在后院看见熟悉的人影才平息下来。他放松下来，正要去喊，却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愣在了原地。
阿枝跪了下来，脸上泪痕未干。
面前的阿婆似乎很为难，抬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
原来，她还是想要风雨蛊，可自己练不出，如今形势越发紧急，只能求阿婆帮忙。
原来成亲之初，他就答应过阿枝，要让她一生平安无忧。后来她离开深山陪他越过千山万水，山野的百合移植在了北方的平原。
阿婆不愿意离开唯一的外孙女，也跟着一起来到这里。
没成想，没让她们祖孙过上平安富足的日子，反而让她们一直为他担心。
苏寒声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几日后，又是一阵厮杀，城里人越来越少，朝廷却迟迟不准撤离。
濒死之际，他倒在血污残肢处，看见上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卷着骤雨如野兽般席卷而来。
雨，终于下了。
他倒在地上想着。
另一阵铁蹄声踏踏而来，援军也及时到达。
山郡终于有救了。
可年轻的将军却再也醒不过来。
明识手上拿着关于苏寒声这几百年的功绩，看着赵如意一脸忍无可忍，“我的老娘嘞，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心心念念的人给带回来？”
赵如意一脸冷漠，表现得像个被强迫的人贩子，“你以为我不想吗？”
这几她都在教杨枝意炼蛊，有意没意就在苏寒声旁边催眠，结果人像个柳下惠一样。
烦死了！
手上的资料都快被揉成烂菜叶子了，前几页都是苏寒声生前的事迹。
苏寒声临死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眷顾了山郡，滋润了蒸腾的土地，加上赶来的援军，动摇的民心终于渐渐稳定下来。
城民们认为，是苏将军的诚心感动了上，这才降甘霖，加上他生前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直到死前都在守护山郡。
便将他奉为守护神，拜香供奉。
可据庭记录，这场雨并不是因为苏寒声导致的，而是他身边那位会蛊术的阿婆造成的。
城民愚昧，不仅没有感激阿婆，反而因为在下雨看见阿婆在操控蛊术，误以为是她施了妖术才导致将军被杀，竟然聚众联合将她乱棍打死后又火烧。
然而杨枝意作为苏寒声的妻子，却也是阿婆的孙女。
愚众们怜惜她，却也害怕她因为亲饶死报复他们，竟然也想将她杀死。
可作为将军的遗孀，想要她死，必须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就像阿婆是一个妖婆，必须死一样。
一个诡异的想法在他们的心中渐渐升起。
他们想，他们的将军如此忠烈，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多令人惋惜啊。
如今一个人在黄泉之下，孤零零的，多可怜啊。
夫人，您可是他的妻子，万不可如此自私啊！
你想想，将军生前是如茨爱重你，你忍心吗？
人影重重叠叠，脸上的关心和疼惜似不做假，却恶心的呕不出来。
群众们惺惺作态，
阿婆的事我们也不想啊，可妖怪已经附在她身上了，就算我们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作为将军夫人，你忍心将军好不容易守下的城池遭受这样的劫难吗？
你忍心吗？
你忍心吗？！
人影逼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粗粝的麻绳把她绑的动弹不得。
一连好几滴水未进，她早就没力气反抗了。
猩红的毒蛇潜进柴房，咬开绳结，使得她终于在陈塘的前一得以逃脱。
她跑了。
恶人们人心惶惶。
却因为做下了恶事，不敢去报官。
赵如意看到这里嗤笑一声。
人总是这样，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却总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显得自己好像很善良似的。
杨枝意在逃亡半年后还是死了，死在山郡，死在丈夫成仙后管辖下的城市里。
没人能知道，他在看见自己的妻子被押在自己面前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恰如现在，没人知道杨枝意炼蛊成功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赵如意猛然想到什么，面色僵硬地看向老板，有些迟疑的问，“老板你，鬼会变成疯子吗？”
明识现在手里拿着两份资料，一份资料是关于苏寒声的，履历漂亮的不校
另一份是一个二级保护动物的简历，上面除了姓名年龄还有性别以外，空白的不可思议，让人不禁感叹世上最纯白之地不过如此。
听见赵如意这样问，明识下意识回答：“一个连神经系统都没有的鬼魂，上哪儿疯去？”
“……”
面前女仙的沉默让他突然反应过来，“你到底背着我干什么了？”
“……”
赵如意是半路回来拿东西的，她突然想起房间里有一支芦笙，心想反正在房间里也是积灰，不如送给杨枝意，免得她在地府无聊。
结果半道被明识抓去汇报工作。
就留了一个宋君翊。
按理平常蛊是伤不了神仙的。
但地府里存活的虫却不是普通虫。
用在忘川河吞噬了无数孤魂野鬼的虫兽炼成的蛊王，其危险程度不容觑。
一贯冷静的赵如意不免慌乱起来。
宋君翊原本在陪着杨枝意，但后面苏寒声过来了，他也不好当电灯泡，就找个理由离开了。
地府昏暗，难以明视。她索性来到山郡，找土地公问了一下那位乔女的墓地，在路边采了两把菊花就上坟去了。
那位乔女的坟立在早死的丈夫旁边，墓碑上冠上了夫姓，磕了一些忠贞不渝的碑文。
两块墓碑挨在一起，好像真的如碑上所恩爱不移的样子。
宋君翊把花放在上面，静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城隍庙对面的枫树下，吹来的风带着未尽的秋意吹落几片枫叶，掉落在坟上。
城隍庙内人头攒动，香炉正上方的红木算盘浸润了百年的香火，深褐如凝固的松脂，匾额上沉稳厚重——你来了吗？
她在熙熙攘攘的香客之间走到神像面前，面色肃然，火眼金睛之下，她看见彩塑的神像周身笼罩了一片黑雾。
苏寒声出事了？
他不是和杨枝意在一起吗？
她赶忙向地府奔去。
……
苏寒声捂住胸口，神色痛苦的跪在地上，目光却看着面前人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杨枝意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香炉，香灰撒落一地，香炉里的蛊虫不翼而飞。
苏寒声胸口剧痛，金色蝎子尖锐的步足扎在五脏六腑处，目光恍惚之间，他听见心爱的姑娘低声抽泣，将他抱在了怀里却一言不发。
他努力挤出笑容，却好几次因痛意溃散，“阿枝，再，再叫我一次名字，好不好？”
她其实是想把蛊虫用在自己身上的。
重新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她是崩溃的。
她为了心爱的人，恳求祖母耗费心神练出风雨蛊，祖母却因此惨死，命丧黄泉。
自己也被那些人杀害。
她不过是为阿婆，为自己报仇，有什么错？
被抓捕，押送。
审判是非的神仙，是她心心念念的枕边人。
双眼对上的那一刻，她不禁在想，阿婆死后也遇见了这样的事吗？
苏寒声，你还记得阿婆是因为谁死的吗？
进了阴曹地府，她认了所有的罪行，听见苏寒声跟几位阎罗求情，却觉得多此一举。
难道不是你，亲手把我送过来的吗？
刑罚将他身上的罪孽洗去，却散不了她心中的怨气。
最开始怨他，后面更怨自己。
若非自己爱上他，阿婆不会为了自己离开族人。
若非自己，阿婆又怎会施展自己许久不用的蛊术，被人看见，被人杀害。
所以后面，她不怪苏寒声了。
? ?这些蛊啊什么的，都是我乱编的，不要太认真不要轻易实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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