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菲菲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盯着陈铁柱在他们对面坐下。
陈铁柱一脸乐呵的朝两人打招呼：“不知道两位领导找我啥事儿啊？”
“是关于王牛儿的，你......”
“咳！”
周同于轻声咳嗽一声，打断了想直接问话的张菲菲。
他朝张菲菲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坐着当个背景板，不再开口了。
周同于笑着：“是这样，我们是宝塔村村委的，最近有助学政策，发现王春儿的儿子王牛儿的年纪附和义务教育，但是却没有户口办理入学，所以才来找你的。”
“哦，就为这事儿啊！”陈铁柱满不在乎的：“那孩子是个傻的，读了书也是白费，就不给国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上面给咱下了任务的，必须每一名孩子都完成义务教育，他就算脑子不太好，总得去试试嘛！”
见周同于坚持，陈铁柱犹豫了两秒，然后问：“都是义务教育，那还给学费吗？”
“他那情况特殊，可以减免，但是书本费和生活费还是要监护人给的。”
听见这话陈铁柱瞬间变了脸，连忙摆手：“那算了算了，还是不读了，本来就送给我那侄儿养了，我可没那闲钱给他浪费。”
“可是他户口在你这里，这钱就该你出呀！”周同于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上面下的政策，我们要是不执行，到时候可能会采取必要措施。”
“啥措施啊？”
“这哪儿知道，可能取消你的低保名额，或是收回分给你们的地啥的。”
“这可不行啊领导！”一旁的张琼芬闻言差点没跳起来，急道：“可不能为了他取消爸的低保呀，我们家就指望着那点低保生活呢！”
周同于摊了摊手：“这也不是我规定的啊，我也没办法。”
或许是被周同于这话刺激到了，陈铁柱情绪也有些激动，话不过脑的喊道：
“你们这些领导就是摆明了为难我们，我孙儿上学的钱还没着落呢，要我让个傻子去读？反正也不是我陈家的种，是我在河边捞上来的，国家既然要让他读书，就给他全包了吧！”
张菲菲听见这话差点没按捺住，好在周同于将她拽着，才没激动得漏嘴。
“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你陈家的孩子啊，总不能为了省那点钱就孩子是捡的吧，这得多伤人孩子的心啊？”
“领导同志，我真没撒谎，那孩子真是我在河边捡的，不然我咋可能送给别人养。”
周同于黑沉着一张脸，严肃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清楚，要是能确定不是你家的孩子，我们政府这边就将孩子的户口转走，由政府这边负责了。”
“好好好，这样好啊！”
陈铁柱连忙：“应该是98年7月份，具体几号我记不得了，只知道当时去镇上赶集回来，从货运码头那条路沿着河边走的，也就走了三四百米吧，瞧见河上漂着个娃，你也知道我这捞尸的职业病，瞧见人了想都没想一个猛子就扎下去了。”
“等我跳下去才想起在涨水呢，差点没上得来！”陈铁柱拍拍胸口，惊魂未定，“等我将那孩子捞上来时他都没气儿了，还好遇到的是我，给他通了十来分钟的气，这才将他救活了。”
“领导啊，你们都是读过书的肯定知道，这人呛水久了脑子是要变傻的，所以我给他救活了他也就是个傻子，我也找不到他家人，只能自己养着了，我这都是好心！”
周同于冷笑道：“这话不对吧，你要真想找他家人咋不将人交给警察或是村委啊？实话！”
周同于轻喝一声，陈铁柱脸色顿时变了变，只能心虚的实话实：
“其实我捡来看是个男娃，想着给我家传宗接代的，我干这活儿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嫌晦气，所以我家住得离其他人那么远，当时我儿子讨不到媳妇儿，我担心这辈子断了香火，这才自己偷偷养着的。”
周同于质问：“那为什么后来又送了人？”
陈铁柱瞥了一眼张琼芬，叹了口气：“我都以为我儿子这辈子都讨不到媳妇儿了，没想到还有个傻婆娘愿意嫁给他，虽然是个寡妇吧，但终归是个女人不是！”
张琼芬有些尴尬，给大家上了杯茶就进屋带孩子去了。
“那孩子年纪，也瞧不出来脑子有问题，等养了三四年发现他是个傻子的时候我也后悔啊，可我又不敢这个时候交出去，害怕把我当成人贩子了，原本打算就贱养着，结果我家那儿媳不是怀上了嘛，这一下子要养两个娃就负担不起了，所以才送给我那侄儿养着的。”
陈铁柱连忙求饶：“领导啊，我的都是实话，那孩子真不是我家的，也不是我拐卖来的，你们要是能给他找个收养的人家那最好，可千万别让我掏钱养啊！”
周同于大概也了解了情况，回头看张菲菲，早就流泪满面了，双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得太狼狈。
陈铁柱疑惑的问：“这丫头咋滴了？”
周同于道：“没啥，城里来的姑娘，没见过大场面，估计可怜那孩子吧！”
陈铁柱眼睛“唰”的亮了，“看丫头这么同情那孩子，要不你带回去养得了。”
张菲菲用袖子擦了眼泪，看向陈铁柱的眼神意味不明，最后什么多余的话也没，只是点零头：“好，我养他！”
她想责怪陈铁柱不报警，让大伯一家经历丧子之痛，但要不是陈铁柱冒着生命危险跳河去捞，许文艺只怕是早就沉到了河底。
这样想来，总归是恩大于怨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怪他。
陈铁柱只想着尽快将许文艺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只要不追究他责任，啥都好使，哪儿还敢多问一句，欢喜地的将两人送走了。
确定了许文艺的身份，张菲菲一刻也等不了，想着许文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模样，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哭了一路。
等回了宝塔村时，人已经成了悲伤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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