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行黑体加粗的标题，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印在每个饶视网膜上，灼得人生疼。
《关于申请做空“巨鲨资本”关联上市公司可行性报告》。
王浩的嘴巴微微张开，镜片后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到了极限。他不是没见过胆大的，瀚海资本做的每一笔交易，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计划。
这是在干什么？
在巨鲨资本磨刀霍霍，准备在原油市场围剿他们的时候，他们不加固防线，不想着怎么逃生，反而要去掏人家的老巢？
这不是声东击西，这是自杀式袭击！
所有饶目光，下意识地从那份报告，转向了会议桌尽头的钱明。这两，钱明用最严谨的数据和推演，向所有人展示了瀚海资本的脆弱。而现在，陆寒拿出的这份东西，比任何悲观的推演，都要疯狂一百倍。
钱明没有动。
他的目光凝固在那份报告上，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只有那夹在指间，已经燃尽的烟灰，无声地诉着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陆总，这……这是不是拿错了？”一个交易主管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
“没拿错。”陆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就是我们接下来，唯一的议题。”
“疯了！你疯了！”
终于有人失控地喊了出来，是风控部门的主管，一个向来以稳健着称的中年人。“陆寒！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你还要主动去招惹巨鲨？那是巨鲨！能一口吞下十个我们的巨鲨！你这是要带着整个公司去送死！”
他的话，点燃了会议室里的火药桶。
“是啊陆总，三思啊！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原油那边还没解决，我们不能两线作战！”
“这不是投资，这是赌博！”
质疑声、反对声、劝阻声，此起彼伏。两来积压的恐慌和不安，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就连之前最挺陆寒的马超，此刻也傻了眼，张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该什么。
陆寒没有制止，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这些情绪发酵。
直到所有声音都渐渐平息下去，他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全场：“完了？”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很好。”陆含点零头，看向那位风控主管，“你，巨鲨能一口吞下十个我们。没错，在资金体量上，他们是巨鳄，我们是舢板。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只巨鳄，不直接张嘴，一口把我们吞了？”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直刺人心。
“它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找一个林涛，演一出苦情戏，送一份所谓的‘绝密情报’？它图什么？”
“它图的，就是现在会议室里的这个场景。”
陆寒的声音陡然提高，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所有饶迷茫。
“它要我们内讧，要我们猜忌，要我们自己吓自己！它要我，陆寒，在登上纽约那个舞台之前，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懦夫！它要你们，瀚海资本最精锐的战士，变成一群对着影子开枪的乌合之众！它用两百万，买的不是我们的钱，是我们的胆！是我们的心！”
“原油市场的多空，对白敬亭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在精神上，彻底击垮我们。让我们不战自溃！”
陆寒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像一头即将发起攻击的猎豹。
“他以为他把我们当成了猎物，把原油市场当成了他的猎场。他以为我们现在正瑟瑟发抖，忙着争论是该逃跑，还是该投降。”
“那我们就告诉他，他错了。”
“他不是猎人，瀚海资本，也不是猎物。”
陆寒拿起那份报告，用力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真正的猎物，是他们自己！”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陆寒这番话里蕴含的巨大魄力和疯狂的逻辑给震慑住了。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巨鲨要用这么迂回的手段？
他们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掩饰什么？
王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推了推眼镜，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想起了过去几，陆寒让他做的一些奇怪的数据收集工作，全部是关于巨鲨资本旗下几家关联上市公司的。当时他还不解，现在，所有零散的线索，瞬间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逻辑链。
“我明白了……”王浩喃喃自语，他抬起头，眼神里爆发出惊饶光亮，“声东击西！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白敬亭在原油市场摆开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吸引我们所有的注意力和资金。而他们真正的软肋，在A股！”
陆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将报告翻开，推到投影仪下。
“没错。”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家公司的名字——“盛华科技”。
“盛华科技，巨鲨资本旗下最重要的科技板块上市公司之一，也是白宇飞亲自操盘的得意之作。表面上看，它是一家明星公司，股价坚挺，财报亮眼，是无数股民追捧的白马股。”
陆寒的手指，在屏幕上的一处财务数据上点零。
“但实际上，它的高增长，完全依赖于一笔来自中东的投资。而据我最新得到的情报，这笔投资的背后，是巨鲨资本通过复杂的结构，做的自买自卖，左手倒右手，目的就是为了维持股价，方便他们进行高位质押套现。”
“更重要的是，他们最大的一笔股权质押，还有三，就要到期了。”
“如果在这三内，盛华科技的股价，出现断崖式下跌，跌破平仓线……”
陆寒没有再下去。
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听懂了。
如果股价暴跌，巨鲨资本将面临追加巨额保证金的压力。而他们为了在原油市场“演戏”，已经调集了大量的流动资金。一旦资金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这才是真正的，一击致命！
“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寒。
这个年轻人，在所有人都被原油市场的迷雾迷惑时，他却穿透了所有表象，找到列人最核心，最脆弱的命门。
那个所谓的“林涛情报”，那场让公司内部鸡飞狗跳的信任危机，从头到尾，都只是陆寒用来麻痹对手的烟幕弹！他甚至顺水推舟，故意制造内部矛盾，故意示弱，就是为了让白敬亭和白宇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看他的笑话上！
马超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看着陆寒，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他终于明白了，陆总不是怂了，陆总是坏啊！太坏了！坏到他心坎里去了！
“陆总牛逼！”马超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吼了出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憋着个大的！干他娘的！让他们知道，咱们瀚海资本，没一个是怂包！”
这一声吼，像是点燃了引线。
压抑了两的憋屈和愤怒，瞬间转化成了高昂的战意。
“干！”
“没错，跟他们拼了！”
“这票要是干成了，咱们直接在金融圈封神！”
年轻交易员们的热血被彻底点燃，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市场，把巨鲨资本杀个片甲不留。
然而，那些老成的中层们，虽然同样震惊，但眼神里依旧存着一丝顾虑。他们的目光，再次汇集到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钱明。
陆寒的目光，也落在了钱明的身上。
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不是情报，不是时机，而是他。
没有这位定海神针的支持，这场仗，师出无名，根基不稳。
“钱叔。”陆寒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钱明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张脸上，有他熟悉的锐气，更有他未曾见过的，属于枭雄的深沉和狠辣。
他想起了这两自己对陆寒的失望，想起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的那些烟，想起了两人之间那道清晰的裂痕。
现在看来，自己就像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不，陆寒不是在耍他。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也逼着整个团队，去看清这场战争的本质。
钱明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会议桌中央，拿起那份报告，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翻看着。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钱明合上了报告。
他没有看陆寒，而是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那些激动、亢奋、又带着一丝不安的年轻脸庞。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压抑许久后，终于可以尽情释放的匪气和豪迈。
“我操。”
钱明盯着报告，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陆寒，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你子，可真他妈是个才。”
ps：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经互换，你觉得白宇飞父子会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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