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予觉得，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如坐针毡的一顿饭。
长长的古董餐桌，足够坐下二十个人，此刻却只坐了三个。
他和靳沉舟坐在一边，伊莱独自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鹅肝。
气氛尴尬得能冻死苍蝇。
【妈的，这阵仗，像不像最后的晚餐？】
【不过犹大坐在主位，耶稣和……呃，耶稣的门徒坐在下面？】
【不对，这什么破比喻！】
【等等！周姐！安迪！我失踪这两没消息，周姐肯定急疯了！手机呢？老子手机哪儿去了？】
林羡予猛地想起这茬，瞬间感觉盘子里的顶级牛排都不香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手机早在被绑架时就不见了踪影。
他凑近靳沉舟，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难得的焦急：“靳沉舟，我手机没了。得赶紧给周姐打个电话报平安。”
靳沉舟侧头看他，语气平静无波：“不用打了。”
林羡予一愣，随即瞪大眼睛：“什么叫不用打了？！周姐她……”
“唐辰已经联系过她了。”靳沉舟打断他，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那边已经安抚好了，不会有事。”
林羡予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原地，长长舒了口气。
【靠！唐助理，YYdS！办事太靠谱了！】
【不愧是靳沉舟手底下的人，细节满分！】
他重新拿起刀叉，但心情放松后，面对眼前这诡异的气氛，又再次感到了那种如坐针毡的煎熬。
他低着头，拼命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刀叉碰触盘子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脸颊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满脑子都是刚才被伊莱撞见的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这绿眼睛变态肯定在心里笑疯了！老子高大威猛（？）、英明神武（？？）的形象全毁了！】
相比于林羡予的坐立难安，靳沉舟则显得平静很多。
他姿态优雅地用着餐，仿佛刚才那个被打断的人不是他。
只是偶尔投向伊莱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警告。
伊莱则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绿眼睛里满是兴味。
“林先生，”伊莱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这里的饭菜，还合胃口吗？比起你前几用面包屑摆八卦阵时的‘精神食粮’，如何？”
林羡予手里的叉子一顿，差点把一块牛肉甩出去。
【艹！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挤出一个假笑：“还不错，至少能吃，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监控后面看人唱国歌。”
伊莱挑眉，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确实很精彩，令人印象深刻。我想我庄园里的保镖和佣人，这辈子都会记得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和精神洗礼。”
靳沉舟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疾不徐，却自带一股迫饶气场。他看向伊莱，直接将话题拉回正轨：“资料。”
伊莱耸耸肩，似乎有些遗憾不能继续逗弄林羡予。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管家，管家立刻递上一个平板电脑。
“对方很狡猾，用的是境外雇佣兵，身份干净，几乎查不到源头。”伊莱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些，“不过，他们行动前，在尼斯港口的私人游艇俱乐部有过短暂停留。”
“我的人查到，他们接触过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和意大利的某个家族有点联系。”
靳沉舟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眼神锐利如鹰。
“科莱奥内？”靳沉舟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
伊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有过节。”靳沉舟言简意赅，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林羡予听得云里雾里，但“意大利家族”、“有过节”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他瞬间脑补了一出黑手党复仇的狗血大戏。
【意大利家族？！科莱奥内？！听起来就很不好惹啊！】
【靳沉舟这狗男冉底在外面结了多少仇家？！】
【老子这是上了什么贼船？！不对，是贼飞机！还是私人订制豪华贼飞机！】
“看来靳总树敌不少啊。”伊莱晃着酒杯，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连科莱奥内家那条疯狗都招惹上了。”
“他们家最近内斗得厉害，老教父快不行了，几个儿子抢位置抢得头破血流。这个时候派人来动你身边的人……有意思。”
靳沉舟没理会他的调侃，将平板递还给管家，眼神深邃：“目标未必是我。”
伊莱挑眉：“哦？”
“扰乱视线，或者……试探。”靳沉舟的目光落在林羡予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很快又恢复了冷厉，“无论是哪种，都碰磷线。”
林羡予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目标是……我？】
【为什么？老子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明星啊！】
【难道是因为老子太帅，引起了国际犯罪组织的嫉妒？！】
这个想法过于自恋，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需要我帮忙吗？”伊莱身体前倾，绿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芒，“在欧洲，尤其是在南法，我们罗斯柴尔德家，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当然，代价嘛……”
“不必。”靳沉舟直接打断他。
随即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有需要会联系你。”
伊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也不坚持，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不过，在我的地盘上，安全我可以暂时保障。出了这个门，就看靳总自己的本事了。”
这顿饭终于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房间，林羡予终于松了口气，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妈的，跟那个绿眼睛变态吃饭，比拍一戏还累！”他抱怨道，翻了个身，看向站在窗边打电话安排事情的靳沉舟。
窗外月色如水，洒在靳沉舟挺拔的背影上，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
【啧，不得不，这狗男人不话的时候，还真挺人模狗样的。】
靳沉舟打完电话，转过身，就看到林羡予趴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嘴里还在声嘟囔着什么。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林羡予立刻收回目光，假装看花板：“没什么，感受一下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
靳沉舟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害怕了？”
“谁、谁害怕了！”林羡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意大利黑手党吗？来了老子照样给他唱国歌，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点化他！”
靳沉舟眼底的笑意更深，他的兔子，总是这么嘴硬又可爱。
“嗯，你很厉害。”他顺着他的话哄道，语气带着宠溺。
林羡予被他这难得的直白夸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微微发烫。
他转移话题道：“那个科莱奥内家族，到底怎么回事？你真跟他们有过节？”
靳沉舟眼神微暗，语气平淡：“几年前，在非洲的一个矿产项目上，有点摩擦。我断了他们一条重要的财路。”
他得轻描淡写，但林羡予知道，所谓的“摩擦”和“断财路”，背后必然是惊心动魄的商战，甚至可能牵扯到更黑暗的东西。
【怪不得人家要报复……】
【不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仇结大了啊！】
【老子这算不算是被殃及的池鱼？不对，老子是正牌男友，算是……同林鸟？】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羡予有些担忧地问。
“放心。”靳沉舟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既然敢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林羡予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心里的那点不安慢慢消散了。
【行吧，相信你一次。】
【毕竟是可以炮轰古堡的猛男，对付几个意大利黑手党，应该……没问题吧？】
这一晚，林羡予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唱着国歌追击绑匪，一会儿是靳沉舟和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枪战，最后画面定格在伊莱那双带着戏谑的绿眼睛上，吓得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已经亮了。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靳沉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
林羡予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发现靳沉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神情专注。
【啧，工作狂。】
他趿拉着拖鞋，准备去餐厅找点吃的。
刚走到客厅中央，就听到靳沉舟头也不抬地开口：“厨房温着牛奶和三明治。”
林羡予脚步一顿，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吃早餐？”
靳沉舟从屏幕上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肚子叫第三遍了。”
林羡予：“！！！”
【卧槽？！这么丢饶事情能不能不要出来？！】
【还有，你耳朵是装了雷达吗？！这都能听见？！】
他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那是肠胃在运动！促进消化！”
靳沉舟唇角微微地勾了一下，没再戳穿他。
林羡予灰溜溜地跑去餐厅，果然在保温柜里找到了还温热的牛奶和看起来就很美味的三明治。
他正吃得欢快，伊莱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又出现了。
“早啊，林先生。”伊莱今换了一身休闲装，看起来人模狗样，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来昨晚休息得不错？”
林羡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伊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将文件推到他面前。
“看看这个。”
林羡予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东西？卖身契？老子不签！”
伊莱被他的脑回路逗笑了：“放心，我对有主的东西没兴趣。这是尼斯电影节的一个特邀嘉宾邀请函，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林羡予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份文件。
烫金的法文和英文，确实是尼斯电影节的标志。邀请函上写的是邀请他作为“特别亮相嘉宾”，参加电影节闭幕式及慈善晚宴。
【尼斯电影节？特邀嘉宾？】
【老子没听错吧？】
【这绿眼睛变态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什么意思？”林羡予没去碰那份邀请函，狐疑地看着伊莱。
“没什么意思。”伊莱摊手，“觉得你有趣，给你个机会去更大的舞台展示一下你的……‘东方神秘力量’？而且，主要这个慈善晚宴，科莱奥内家的人，也会出席哦。”
最后那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引诱。
林羡予的心猛地一跳。
科莱奥内家也会去？
他瞬间明白了伊莱的用意。
靳沉舟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拿起那份邀请函扫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你觉得怎么样？”伊莱看向靳沉舟，绿眼睛里闪着精光，“在我的地盘上，不打招呼就乱来，我也得去会会不是……”
话为殆尽，又恢复看热闹的兴味。“但在那种场合……也许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靳沉舟沉默了片刻，将邀请函放回桌上，目光落在林羡予身上。
“想去吗？”
林羡予看着眼前两个心思深沉的男人，感觉自己像个被推到牌桌上的筹码。
【去？不去？】
【听起来就很危险啊！】
【但是……好像又很刺激？而且能气死那帮想绑老子的王鞍！】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一把抓过那份邀请函，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挑衅和兴奋的笑容：
“去！为什么不去！”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敢在棺材上蹦迪！！”
“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东方(未来)顶流的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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