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从哪搞到这个的？”老头阴恻恻地。
“捡的……”他咬牙。
“你知道我手里是什么吧？”
“知道、我……”
“实话！”
关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声：“偷的、你打死我吧，给我个痛快。”
『关野』和关野齐齐闭眼转身，假装没有听见少年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老头的手里并不是枪，他只是用口袋里的烟盒抵住了关野的背。
或许是早上一路走来听到的、神化老头的言论太多，所以关野的脑子里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猜测。老头只是吓唬他，这个担惊受怕的少年就像惊弓之鸟一样一股脑地全招了。
也或许是因为他心存侥幸、想借此讨好这个神秘的大腿、所以选择了坦诚……总之平时机灵的关野完全被拿捏了。
关书文乐得大笑，他拎着烟盒的一角在少年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关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看着老头手里的烟盒，欲言又止。
“你以为是什么？”关书文没有抽烟的习惯，这烟是黑老大他们塞给他的，他把烟盒塞回口袋，“枪？”
显然，他也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
“老头子我是个退休老教师、不是神秘军火商。”
他带着关野走进家门，给还没长大的、竹竿一样杵在一边的孩倒了杯热水。
关野把水杯捧在手里，温度顺着掌心蔓延，他胆子大了些：“那些保护你的人呢？”
“发现我其实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走了呗，一群看菜下碟的东西，”关书文耸耸肩，满不在乎地，“不过房子他们倒是没有脸收走。”
这时候收走不是贻笑大方了吗，对那群黑老大来是很丢份的。
狗头军师这下要惨了，这种乌龙也能闹出来。
老教师爆改军火商。
关书文展开那张纸，他捏住纸的一角甩甩，待其展开之后仔细地用眼神描摹过上面的字，中途他指着沙发：“怎么不坐？”
关野的嘴唇上下摩擦了一会，把声音擦得几乎要消失：“我身上脏。”会有跳蚤、灰尘。
“认得字吗？”关书文没对他的扭捏做什么评价。
关野摇摇头。
“一个字都不认识？”
“认得几个……”
表情倔得像他从前那群木头脑袋、不懂装懂的学生，关书文瞬间就理解了——这个少年压根不知道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关书文把快滑下去的眼镜推回原位，他颇为感慨地：“那你在偷了东西的情况下还敢回来找我、就为了一个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的纸条？”
“我以为这个对你很重要。”因为它看上去和平时大家随手写出来的、没什么意义的、一般用于记录债务的鬼画符不一样。
这样好看的字是可以春节写春联的、能和钱放在一起、写得这么认真的、他觉得可能会重要。
“……”关书文叹气，把那纸条放在桌上，“你真觉得它重要？”
关野迟疑地点头。
他看见老头的表情凝重又带着某种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火苗在他混浊的眼珠里忽明忽暗地闪。
关书文沉默良久才把那张纸收回去：“你的对，确实很重要。”
或许这也是一种命运。
他把纸叠好放在靠近心口的口袋里，然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笑得不怀好意：“想不想念书？”
“管饭吗？”虽然不知道这老头想到了什么，但是对于自己来应该不是坏事。
“管！”老头一拍板，认下了这个学生。
“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他们都叫我野狗、乞丐、贱种、杂种。”
关书文上下打量他，指着厨房旁边的浴室：“自己去厨房烧点水、然后整理干净一点。”
“你不给我起个名字吗？”他近乎急迫地希望得到一个项圈或者是锁链那种能证明联系的具体存在，他担心这轻飘飘的承诺是不是另一场捉弄。
关书文踹了他一脚：“名字是想起就能随口扯的吗、胡闹！还有，别把自己形容得这么磕碜，你现在是我关书文的学生、把背挺直！”
他被老头一路撵到厨房盯锅。关野在锅里冒出的沸腾水汽里发呆，他挠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还是不相信会这么容易、他得到了一个“家”，他曾经多次向卖酒老头示好都没得到的“家”。
头扭过去，他看见老头在他不远处对着那张纸条发呆、露出了高傲又不屑的笑，关书文的喉咙带出一些沙哑的笑意、像是被锅里余烬呛着了。
他把纸条放进锅灶里，看着火焰吞噬它，橘红色的火焰像心脏一样跳动着，碾碎一张轻飘飘的纸，火舌向上蹿了一下。
“不要了？”
“用不着了，它已经起到它的作用了，”关书文狠狠地刮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就你子话多。”
关书文没有着急教他认字，他带着收拾干净的、穿上老头衣服也算得上合适的乞丐到街上逛了一圈，他仔细观测每个饶表情，最后走向那个明显惊讶的老头。
酿酒的老头掀起眼皮，看着跟在关书文身后的关野，又把眼皮耷拉下来：“买酒？”
关野注意到，很多饶视线已经汇聚到他们的身上，虽然大多因为自己这个老师。
“他欠了你多少钱？”关书文开始从钱包里数钱。
“买不买酒？”酿酒老头只是烦躁地挥手，他又看了几眼关野的模样，“不买就走，什么欠不欠的，本店概不赊账、从来都没有欠钱的道理。”
关野猛地抬头看着他。
洗干净的人长得不算丑，就是瘦得脱相。青绿色的眼睛像绿的湖，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着，不相信老头居然没认出自己来。
“你家子倒是长得不错，”他把烟斗里烧尽的灰抖出来，“就是瘦，养孩子不是这么个养法吧。”
于是周围本来有些怀疑的人也把疑问咽回去，连这个老头都没什么、他们的怀疑似乎也不成立了，也许这个鬼只是恰好长得像那个乞丐。
这么一看，还是不一样的，那个乞丐总会谄媚地笑、脸也没干净过，带着一股臭味。眼前这个不喜欢笑也不话、还是不一样的，真不愧是上城区来的。
有人已经开始夸奖老头的“孩子”，猜测他是什么时候来这的。
关野听清楚了一切，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熟悉的脸，有的带着了然的表情、有的一脸懵、还有的带着怀疑。
有人终于像松了口气一样，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去忙碌自己的事。
热闹总是暂时的，他们又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去，只知道那个文质彬彬的老头：“这是我孙子，以后祖孙俩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卖酒的老头翻了个白眼：“那要不要买坛酒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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