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巴的孩子看着屏幕里自己笨手笨脚削竹篾的样子，脸红到耳根，哑女却指着他手上的伤口，眼眶有点湿。
扎羊角辫的姑娘笑着抹眼泪：“原来咱干这些活儿的样子，拍出来还挺像样。”
周围的村民看得直鼓掌，有人喊：“这得让城里亲戚也瞧瞧，咱村的竹器多能耐！”
入秋时，阿姨又捎信来，灯罩在展会上卖疯了，想再订一百个，还问能不能编竹制的屏风，要大的，能当隔断。
“一百个？”男孩掰着手指头数，“咱得编到冬吧？”
扎羊角辫的姑娘却来了劲：“编！不光编屏风，咱再琢磨点新花样，竹制的花盆、竹制的书架，让城里人家知道咱竹满堂的厉害。”
结巴的孩子扛起斧头往后山走：“我……我去砍些粗竹子，做……做屏风的架子。”
哑女赶紧跟上，手里拎着竹筐，里面装着水壶和干粮——她知道他一干活就忘了吃饭。
竹亭的灯每晚照样亮着，灯光透过竹篾，在地上织出越来越密的花。结巴的孩子劈竹条的手艺越来越熟，哑女编的花纹越来越俏，男孩的月亮灯罩越编越圆，扎羊角辫的姑娘算钱时再也不手抖了。
有晚风吹过，灯笼晃悠悠的，铃铛叮铃响，混着竹香和桂花香，还有满亭的笑声，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谁都没啥，但都知道，这日子啊，就像竹亭里的灯，会一直亮下去，亮得踏踏实实，亮得热热闹闹。
后山的粗竹子砍回来时，带着层湿泥，结巴的孩子蹲在竹亭边刮皮，竹刀“沙沙”蹭过竹身，露出里头青白色的肉。
“这……这根够直，做……做屏风架子正好，”他拍着竹子喊，哑女听见，拎着竹桶过来泼水，冲掉竹屑，“得……得泡在水里三，不然容易裂。”
男孩搬来块青石，压在泡竹子的水坑边：“我爸，石头压着不飘，泡得匀实。”
扎羊角辫的姑娘蹲在旁边看，突然笑：“你俩倒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干这活呢。”
泡好的竹子透着股清香味，结巴的孩子用墨斗在竹身上弹线，想画得直溜点，手却有点抖。哑女凑过去，握住他的手一起拉，墨线“啪”地弹在竹上，笔直一条。
“你看，”扎羊角辫的姑娘抱臂站着，“还是俩人干活利索。”
男孩拿着竹制的锯子，学着锯竹节：“我也能帮忙！就是锯得慢点。”
结巴的孩子把锯好的竹架拼起来，用竹钉固定，哑女在旁边递工具，眼神比谁都专注，见竹架有点歪，就用肩膀轻轻顶回去。
编屏风比编灯罩费劲儿多了，得用最韧的竹篾，还得在上面编出大幅的花纹。扎羊角辫的姑娘想了个主意：“咱编幅‘竹满堂’，把院里的竹子、竹亭、还有咱几个都编进去。”
哑女听了，连夜在地上画草图，用炭笔勾出竹枝的样子，连竹节上的芽都画得清清楚楚。
结巴的孩子照着图编竹枝，竹篾弯出自然的弧度，像刚从土里冒出来的新竹。
男孩负责编竹亭的顶，编得歪歪扭扭，却坚持：“竹亭本来就有点斜，这样才像！”
编到一半，阿姨带着设计师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个外国人，黄头发蓝眼睛，看见屏风就“哇”地叫出声，用生硬的中文：“太漂亮了！像活的一样！”
扎羊角辫的姑娘笑着递过薄荷叶茶：“刚编了个角，还早着呢。”
外国人举着相机围着屏风转，嘴里不停“神奇”，临走时非要订一个，要挂在自己的餐厅里。
“这可是咱的竹器第一次出国，”男孩挺得意，“以后不定能卖到外国去！”
入秋的桂花落了满地，扎羊角辫的姑娘带着哑女扫桂花，竹簸箕里堆得像座山。
“今年的桂花够酿三缸酒，”她边扫边，“留一缸给结巴的孩子治手，他总手腕酸。”
哑女突然放下簸箕，往竹棚跑，回来时手里拿着块蓝花布，比划着要给结巴的孩子做护腕。
“还是你心细，”扎羊角辫的姑娘拍了拍她的肩，“等编完屏风就做，我给你打下手。”
屏风编完那，正赶上村里的赶集日。他们把屏风竖在竹亭前，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啧啧称奇。
“这竹子咋能编出花来？”有个老爷爷摸了又摸，“跟画上去的一样。”
男孩在旁边当解：“这是哑姐姐画的图，师傅编的竹枝，我编的竹亭！”
结巴的孩子站在屏风旁，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竹亭，突然笑了：“这……这才像咱的竹满堂，不……不那么周正，却……却看着亲。”
阿姨派来的车第二次来时，带了个好消息：有家博物馆想收藏他们的屏风，还给发个证书。
“收藏？”男孩没听懂，“是不是要摆在玻璃柜里？”
“是让更多人看咱的竹器，”扎羊角辫的姑娘把证书心地折好，放进竹制的盒子里，“这比卖多少钱都金贵。”
哑女摸着屏风上的竹枝，突然有点舍不得，用红绳在竹节上系了个蝴蝶结——那是她编东西时的习惯。
送走屏风的晚上，竹亭的灯亮得格外久。结巴的孩子拿出新做的竹笛，吹了支不成调的曲子，笛声混着桂花香，飘得老远。
男孩趴在竹桌上，数着新订的订单：“一百个灯罩，三个屏风，还有五个竹花盆……咱得忙到过年了。”
扎羊角辫的姑娘给每个裙上桂花酒：“忙点好，忙点日子才踏实。”
哑女举起酒杯，对着灯笑，眼睛里的光比灯光还亮。
秋末的雨下了三三夜，竹亭的顶被浇得油亮，竹灯的光透过雨帘，在地上晕开圈暖黄。结巴的孩子和哑女在竹棚里编灯罩，竹篾碰着竹篾“沙沙”响；扎羊角辫的姑娘在灶房蒸红薯，蒸汽从竹窗缝里钻出来；男孩蹲在火塘边，给每个人烤栗子，栗子壳“噼啪”炸开，香味混着雨味，让人心里踏实。
谁都没啥，但都知道，这日子就像他们编的竹器，一针一线攒着，看似平常，却结结实实，透着股让人稀罕的热乎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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