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苏清颜怀孕已有数月。
书房内，烛火摇曳。
她本该安心静养，却因北境初定，百废待兴，不得不扛起整个后勤度支的重担。
那张绝美的脸蛋上，不见半分血色，只有烛光映出的疲惫。
顾长生端着一碗刚刚炖好的安神汤走进来，不由分地从她手中抽走笔，将她按在椅子上。
“喝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夫君，我还不累，这些账目明日就要......”
“我了，喝了。”
顾长生打断了她，亲自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苏清颜拗不过他，只能乖乖张嘴。
温热的汤羹滑入喉中，也暖了心扉。
顾长生绕到她身后，双手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她僵硬的香肩。
“我的司长大人，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下丢了可以再打，你要是累坏了，我找谁赔？”
霸道又温柔的话语，让苏清颜心中一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她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份独属于她的温情。
可片刻之后，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还是让她开了口。
“夫君，府库快空了。”
顾长生的动作一顿。
苏清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
“我们虽然抄了王家和一众士绅，得了大笔钱粮，但北境的窟窿太大了。”
“随着均田策的消息传开，这几日从周边州府逃来的流民，已经超过了五万，而且还在以每日数千饶速度激增。”
“人是根基，我懂。可安置他们，需要粮食；开垦荒地，需要农具；修建水利，需要人力物力......每一项，都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我们的钱粮，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耗。按这个势头，不出半月，我们就得断炊。”
顾长生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知道问题严重，却没想到已经火烧眉毛。
......
次日，议事厅。
几位被收编的旧文官听闻了困境，自以为抓住了表现的机会，前来进言。
为首的老秀才，捋着山羊胡，一脸成竹在胸。
“大都护，依老朽之见，此事不难。只需效仿古法，挟以工代赈’之策即可。”
“组织流民，修缮城墙，开挖河道。每日只需供给两餐稀粥，便可让他们有活干，不至于生乱。”
“如此一来，既解了流民安置之忧，又兴霖方建设，一举两得。”
他身后几人纷纷附和，言语间，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福
仿佛在：看吧，武夫治政，碰到真正的难题，还得靠我们这些懂“圣贤之道”的读书人。
顾长生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地听完，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钱从哪来？”
老秀才一愣：“大都......大都护，不是了吗？每日两餐稀粥即可，府库的粮食，应当还能支撑。”
“然后呢？”顾长生追问。
“然后......然后待到秋收，新粮入库，危机自解。”老秀才答得有些迟疑。
顾长生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们的法子，听起来不错，但本质上，只是把府库的粮食，从左边的口袋，换到右边的口袋，总量不仅没有增加，还在不断消耗。”
“这不疆以工代赈’，这叫坐吃山空。”
他站起身，踱到众人面前，目光如炬。
“真正的‘以工代赈’，核心不是消耗，而是创造价值，是启动一潭死水！”
“我问你们，流民修了路，谁来走？挖了渠，谁来用？”
“他们产出了劳力，却没有任何消费能力，我们拿什么来支付他们的报酬？”
“难道永远只给稀粥，让他们当一辈子苦力吗？”
“一个健康的循环，是府库拿出第一笔钱，雇佣流民干活。”
“流民拿到钱，去买粮食、买布匹、买生活所需。”
“商贩赚了钱，再去进货，去纳税。”
“如此，钱才能流动起来，市场才能活起来！”
“最终，府库收上来的税，才能填上最初的投入，甚至还有盈余！”
顾长生用最简单的话，阐述了后世最基础的经济刺激理论。
那几个旧文官，听得是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皓首穷经，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
在他们看来，钱就是钱，粮就是粮，花了就没了。
至于什么“流动”、“循环”、“市场”，那简直是方夜谭！
“这......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将钱发给泥腿子，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老秀才被驳斥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地反驳。
顾长生冷哼一声，眼神骤然转厉。
“所以，在你们眼里，百姓就是狗？”
冰冷的话语，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老秀才等人瞬间噤若寒蝉，冷汗涔涔而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也再次记起了眼前这位青衫书生，究竟是何等杀伐果断的存在。
顾长生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赢了辩论，却输了心情。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和理论，却找不到一个能够理解并将其付诸实践的人。
他需要一个真正的“经世之才”，一个能将他脑中的蓝图，化为现实的执政官！
傍晚，顾长生回到后院，看到苏清颜正扶着腰，在院中缓缓散步。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那隆起的腹，像是在孕育着整个北境的希望。
看着她依旧紧锁的眉头，顾长生心中涌起强烈的保护欲和对能力的渴望。
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还在想钱的事？”
“嗯……”
苏清颜轻轻应了一声，
“我在想，或许可以发挟战争债券’，向北境的富户和商贾募资，许以高额利息……”
她的话还没完，顾长生便将手，温柔地覆在了她的肚子上。
腹中的生命，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靠近，轻轻地动了一下。
一股奇妙的血脉相连之感，让顾长生心中的焦躁，瞬间被抚平了。
他低下头，脸颊贴着那片温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
“安邦，安邦......快点出来帮你爹爹和你娘亲吧......”
“这北境百废待兴，真的需要一个能点石成金的‘经世之才’啊。”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尽的期盼。
然而，这份温情与期盼，却被一声仓皇的脚步声，悍然打碎！
“大都护！”
李虎冲进院子，脸上满是愤怒。
“噗通”一声，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出事了！”
“我们抓获了一名企图在城中主水源地下毒的探子！”
顾长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清颜更是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在数万流民涌入，水源本就紧张的当下，投毒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人呢？”
顾长生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虎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后怕。
“死了。”
“被我们发现后，他一言不发，只是狂热地念着‘玄慈悲，诛灭妖魔’，随即......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囊，当场自尽！”
“玄慈悲，诛灭妖魔......”
顾长生缓缓念出这八个字，一股森然的杀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他原本以为，玄道的反击会是舆论上的污蔑，或是利用信徒制造动乱。
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出手，竟是如此极端疯狂，毫无底线的屠城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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