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弄堂里飘起炊烟袅袅。
肖家厨房里，肖母正往锅里下面条，蒸汽氤氲中她的眼眶依旧泛红。肖父坐在凳上剥蒜，动作缓慢而沉重。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面条在沸水中翻滚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零星人语。
“多下点面吧，”肖父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霄霄今...心里肯定不好受。”
肖母点点头，又从面袋里抓了一把干面放进锅里，“我加了两个鸡蛋，给他补补。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家里的饭了。”着又抹了把眼角。
肖父沉默片刻，轻声：“别在孩子面前这样。他已经够难的了。”
“我知道，”肖母吸了吸鼻子，“我就是...就是舍不得。他才十七啊，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肖霄走下阁楼。他已经调整好情绪，脸上看不出太多波动，只是眼睛略显红肿。
“好香啊，”他故作轻松地，“妈今做什么好吃的？”
肖母急忙转身擦干眼泪，强颜欢笑：“下了面条，还给你卧了两个鸡蛋。快洗手吃饭。”
饭桌上摆着一盆青菜面条，一碟酱菜，还有专门给肖霄的一碗面，上面果然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这在当时算是难得的优待了。
肖霄看着碗里的鸡蛋，心里发酸。他知道这是母亲能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鸡蛋你们也吃，”他要把鸡蛋夹给父母，被肖母拦住了。
“你吃你吃，正长身体呢。”肖母连连摆手，“到了那边想吃都吃不上了。”
肖父也点头：“听你妈的。我们在家总好办些。”
饭桌上沉默下来，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肖父放下筷子，郑重地：“霄霄，既然决定要去了，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北大荒不比上海，条件艰苦得很。”
肖霄点点头：“我知道，爸。我有思想准备。”
“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苦，”肖父语气沉重，“那里的政治环境可能更严格。你话做事都要格外注意，不要像在家里这样随性。尤其是画画这件事...”
肖母紧张地接话：“对了，那些画具要不要带去？会不会惹麻烦？”
肖霄犹豫了一下。他当然想带上画具，但那确实有风险。
肖父沉吟片刻，：“带几支铅笔和一个本子吧，不要太扎眼。大的画夹和油画颜料就别带了，太显眼。”
肖霄心里一阵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头：“我明白。”
肖母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五斗柜最底层翻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叠全国粮票和一些毛票。
“这些你拿着，”她塞到肖霄手里，“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
肖霄推辞：“不用了妈，兵团里管吃管住，用不上钱。你们留着家用吧。”
“让你拿你就拿着！”肖母罕见地强硬起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急用？听那边冬冷得很，你得添置点厚实衣物。”
肖父也：“收下吧。家里再难也比你在外头强。”
肖霄只好收下，感觉那叠票证烫手得很。他知道这是父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不定是他们好几个月的菜金。
吃完饭，肖霄主动帮忙洗碗。肖母本来不让，但看他坚持，也就由着他了。肖父则点起一支烟，坐在门口的凳上默默抽着，望着弄堂里渐次亮起的灯火出神。
“老肖，听霄霄要走了？”隔壁张师傅端着饭碗过来串门，蹲在肖父旁边。
肖父点点头，吐出一口烟圈：“嗯，去黑龙江。”
张师傅咂咂嘴：“哟，那可老远了。不过也好，年轻人出去锻炼锻炼。我家老大去年去的云南，来信虽然苦点，但比在家里闲着强。”
肖母从厨房探出头：“张师傅，云南那边怎么样？吃得饱吗？”
“凑合吧，”张师傅扒拉口饭，“信里都好，谁知道实际怎么样呢。不过总比留在城里没事干强。现在工作多难找啊，留在家里也是吃闲饭。”
肖父没接话，只是默默抽烟。他知道张师傅得在理，但心里还是堵得慌。
另一边，苏家气氛截然不同。
苏家的房间布置得比肖家讲究得多。虽然同样是石库门老房，但苏母很会打理。墙上挂着苏教授生前写的书法作品，内容都是毛主席诗词，既显品味又不犯忌讳。家具虽然老旧，但擦得锃亮，茶几上还铺着钩花桌布。
晚餐也比肖家丰盛些：一碟红烧肉，一盆青菜豆腐汤，还有白米饭。这在当时算是相当不错的伙食了。
但饭桌上的气氛却一点也不轻松。
“今陈主任又来了，”苏母给女儿夹了块肉，“是国平那孩子对你印象很好，想约你周末去看革命样板戏。”
苏晨低着头，口扒饭：“我不想去。周末要复习功课。”
“复习什么功课！”苏母声音提高，“现在读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陈主任了，国平马上就要调到市革委会工作了，前途无量！你要是跟他处好了，将来还愁没好工作？”
苏晨默不作声，只是筷子扒饭的速度更慢了。
苏母看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话呢！听见没有？别整跟肖家那子混在一起，他们家能给你什么？听肖霄都要去黑龙江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苏晨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妈！肖霄是因为...”
“因为什么？”苏母打断她，“因为他家没关系没门路！要是像陈主任这样有能耐的家长，孩子能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肖叔叔是老师，是知识分子！”苏晨争辩道。
“知识分子？”苏母冷笑一声，“现在知识分子是最不值钱的！你爸爸倒是知识分子，结果呢？”她突然哽住，眼圈红了，“要不是你爸爸走得早，我们娘俩何至于看人脸色过日子...”
苏晨见母亲伤心，心软下来，递过手帕：“妈，别难过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苏母擦擦眼角，语气缓和了些：“晨晨，妈是为你好。这世道，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依靠。陈主任家有权有势，国平那孩子我看着也不错，虽然比你大几岁，但知道疼人。你要是跟了他，将来就不用吃苦了。”
苏晨沉默不语。她见过陈国平几次，那人总是梳着油光水滑的分头，穿着当时少有的的确良衬衫，手腕上还戴着明晃晃的手表。但他看饶眼神让苏晨不舒服，总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我听...陈国平之前谈过好几个对象，都吹了。”苏晨声。
苏母不以为然：“那怎么了？明他眼光高！要不是你长得俊，又是高中生，人家还看不上呢！”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苏母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门，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哟，赵阿姨啊，快请进请进。”
来人是街道居委会的赵主任，五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胳膊上戴着红袖章，一脸严肃。
“吃饭呢？”赵主任扫了一眼饭桌，目光在红烧肉上停留了一瞬，“生活不错啊。”
苏母连忙：“哪里哪里，就偶尔改善改善。赵主任吃过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赵主任摆摆手：“不用了，我刚从王家出来。听你们家苏晨和肖家那子走得很近？”
苏母脸色一变，急忙解释：“没有的事！就是普通邻居，时候一起玩过，现在都不怎么来往了。”
赵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晨一眼：“最好是这样。肖家那子马上就要去黑龙江了，这时候扯上关系不好。你们家情况特殊，更要注意影响。”
苏母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注意。晨晨最近都在家温习功课，很少出门。”
赵主任又环视了一下房间，目光落在墙上的书法作品上：“这些字画...”
苏母心领神会：“都是苏晨爸爸生前写的毛主席诗词，我们留着时刻学习呢。”
赵主任点点头：“那就好。现在形势紧张，马上就要有一批新运动了，你们家要格外注意。特别是苏晨，年轻女孩子，容易被人带偏。”
送走赵主任，苏母关上门，长舒一口气，转身对女儿：“听见没有？以后少跟肖家来往！别惹祸上身！”
苏晨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最终还是点零头。
夜深了，两个家庭的灯火相继熄灭，但谁都没有真正入睡。
肖家阁楼上，肖霄借着月光悄悄整理行装。他把几支最珍贵的铅笔和一个素描本藏在箱子最底层，上面盖上衣服。然后又从枕头下拿出那本西洋画册，摩挲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带去。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轻爬下阁楼，想把画册藏到厨房的煤堆里，却看见父母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门虚掩着，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这些全国粮票都给他带上吧，我再想办法换点。”是肖母的声音。
“把我这件毛衣也拆了，毛线给他织件新的。东北冷，他那点衣服不够。”肖父。
“可是你就这一件好毛衣...”
“我在家冻不着。孩子要紧。”
肖霄站在门外，鼻子发酸。他悄悄退回阁楼，决定明一早就告诉父母，他什么都不多带，不能因为自己让家人受苦。
与此同时，苏家卧室里，苏晨也辗转难眠。她听见母亲在隔壁床上叹息，知道母亲也没睡着。
“妈，”她轻声唤道，“你睡了吗？”
苏母翻了个身：“没呢。怎么了？”
“肖霄他...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有没有办法...”
苏母打断她：“能有什么办法？这是上面的决定！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吧。”
苏晨沉默了一会儿，又：“那本代数习题集，我能不能...”
“不能！”苏母斩钉截铁，“明我就把那些书都处理了！赵主任今来的意思你还没明白吗？咱们家经不起任何风波了！”
苏晨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流泪。她想起白和肖霄在图书馆看的那些画，想起他们共同的梦想，感觉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第二清晨，刚蒙蒙亮，肖霄就起床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想到外面透透气。
弄堂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老人在晨练。他不知不觉走到福佑里口，下意识地望向苏晨家的窗户。
令他惊讶的是，苏晨竟然已经站在楼下角落里，像是在等什么人。看见肖霄，她快步走过来，眼睛红肿，显然一夜没睡好。
“这个给你，”她塞给肖霄一个布包，声音还带着哭腔，“我昨晚偷偷织的。”
肖霄打开一看，是一副毛线手套，针脚细密，看得出来织得很用心。
“谢谢你，”他感动地，“可是你哪来的毛线？”
苏晨低下头：“把我的一条旧围巾拆了...妈妈不知道。”
肖霄一时不知该什么好。他知道苏晨很喜欢那条粉色的围巾，是她父亲生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你不该这样的...”他喃喃道。
苏晨抬起头，眼中含泪：“你要好好的...不管到哪里，都要坚持画画。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很好的画家。”
肖霄郑重地点头：“我也会等你成为老师的那一。”
两人站在晨雾中，相顾无言，却有千言万语在目光中交汇。
就在这时，苏家的门突然开了。苏母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晨晨！回来！”
苏晨吓了一跳，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肖霄下意识地把手套藏到身后。
苏母快步走过来，一把拉过女儿，对肖霄冷冷地：“以后不要来找我们家晨晨了。你要走了，别耽误她的前途。”
肖霄的脸一下子白了，但还是保持礼貌：“苏阿姨，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母打断他，“你们年轻人不懂事，不知道轻重！现在什么形势你不知道吗？还要连累我们晨晨？”
“妈！”苏晨忍不住抗议，“肖霄没有连累我！”
“闭嘴！”苏母厉声喝道，“回家去！”
苏晨被母亲强行拉回家中，临关门时，她回头看了肖霄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悲伤。
肖霄站在原地，手中的手套突然变得沉重无比。他明白苏母的担忧，但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家弄堂，肖霄看见父亲正在门口和几个邻居话。众人看见他，突然停止了交谈，眼神有些躲闪。
肖父对儿子点点头：“回来了？回家吃饭吧。”
饭桌上，肖母做了一锅菜粥，罕见地加零虾皮提鲜。但谁都没有胃口。
“刚才街道来通知了，”肖父打破沉默，“下周一下午开欢送会，你要准备一下发言。”
肖霄愣了一下：“发言？什么？”
“就些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的话。”肖父语气平淡，“我已经帮你拟了个稿子，吃完饭你看看。”
肖母补充道：“还要给你准备一身新衣服。欢送会上要照相的，不能太寒酸。”
肖霄食不知味地喝着粥，突然问：“爸，苏教授以前是不是研究古生物的？”
肖父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专家。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肖霄低下头，“就是突然想起来。”
饭后，肖父真的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这是发言稿，你抄一遍，背下来。记住，在会上不要自己发挥，就按稿子。”
肖霄接过稿子，上面工整地写着：“敬爱的各位领导、同志们：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光辉指引下，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自愿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为建设祖国北大荒贡献青春和力量...”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但肖霄明白必须这么。
下午，肖母真的带肖霄去合作社买布做新衣服。路上遇到几个邻居，都客气地打招呼，但眼神复杂。
“听霄霄要去北大荒了？真有出息！”
“这一去几年能回来啊？”
“那边冷得很，多带点厚衣服...”
肖母一一应着，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在合作社，肖母精心挑选着一块蓝色的确良布，盘算着能省下多少布票。就在这时，她们遇见了也来买东西的苏母和苏晨。
气氛一时尴尬。肖母先开口：“苏阿姨也来买东西啊？”
苏母点点头，表情不太自然：“是啊，给晨晨买点毛线，织件新毛衣。”
肖母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苏晨，善意地：“晨晨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将来一定有出息。”
苏母扯扯嘴角：“希望吧。总不能像有些人那样，一辈子没出息。”
这话明显是针对肖霄的。肖母脸色一变，但还是保持礼貌：“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还要去买别的东西。”
等走远了，肖母才低声对儿子：“别往心里去。苏阿姨也不容易，一个人带大孩子，总希望女儿过得好些。”
肖霄点点头，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买完布回家，肖父已经去学校了。肖母开始给肖霄量尺寸，准备做新衣服。
“妈，简单点就行，不用太麻烦。”肖霄。
肖母一边量一边：“那怎么行？欢送会上好多领导要来呢，不能丢脸。”她量到肖霄的肩宽，突然哽咽起来：“半年没量，又宽了不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肖霄拍拍母亲的背：“没事的妈，兵团里吃得饱，我会长得更壮实。”
量完尺寸，肖母开始裁布。肖霄则拿出父亲写的发言稿，开始抄写。写着写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素描本，翻到新的一页。
他画下了母亲低头裁布的样子——专注的神情，微微皱起的眉头，手中握着的剪刀，还有摊在桌上的蓝色布料。他画得很仔细，想要永远记住这个场景。
傍晚时分，肖父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肖母关切地问。
肖父摇摇头：“学校又有两个老师被停职审查了。是历史问题。”他叹了口气，“现在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肖母紧张地问：“不会影响到我们吧？”
“难，”肖父压低声音，“王主任暗示，如果我们家对上山下乡有什么抵触情绪，可能会...更麻烦。”
三人都沉默了。肖霄突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不仅关乎自己的前途，更关系到整个家庭的安危。
晚饭后，肖霄一个人爬上阁楼，拿出那本西洋画册。月光下，那些艺术珍品显得更加神秘而美丽。他一页页翻看着，仿佛能暂时逃离现实的纷扰。
忽然，他听到轻微的敲击声。探头向窗外一看，苏晨竟然站在楼下，做手势让他下来。
肖霄犹豫了一下。白苏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想再给苏晨惹麻烦。但看她焦急的样子，还是悄悄爬下了楼。
“这个给你，”苏晨塞给他一个布包，“我偷偷拿出来的。你带在路上看。”
肖霄打开一看，是一本薄薄的《普希金诗选》，封面已经破损，但被精心修补过。
“这太危险了！”肖霄惊讶地，“被人发现怎么办？”
苏晨摇摇头：“不会的。藏在我爸爸的一本《毛选》里，没人知道。”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妈妈要把爸爸的书都处理掉，我只能救下这一本...”
肖霄感动地看着她：“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
苏晨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肖霄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回来。到时候，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两人站在月光下，双手不知不觉握在一起。年轻的心在沉重的时代背景下紧紧相依，许下看似简单却无比艰难的承诺。
就在这时，苏家的门突然开了。苏母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她显然看到了这一幕。
“晨晨！立刻回来！”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晨吓了一跳，慌忙松开手。肖霄下意识地把书藏到身后。
苏母快步走过来，一把拉过女儿，对肖霄冷冷地：“我过不要再找晨晨了。你是听不懂话吗？”
肖霄鼓起勇气：“苏阿姨，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苏母打断他，“你要走了，就不要耽误晨晨的前途！她跟你不一样，她还有希望留在上海，找个好人家！”
“妈！”苏晨羞愤交加，“你怎么能这么！”
苏母不理会女儿，继续对肖霄：“我知道你家困难，但也不能因此拖累别人家孩子吧？做人要有点自知之明！”
这话得太重了。肖霄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咬紧嘴唇，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苏阿姨。我不会再找苏晨了。”
完，他转身快步离开，手中的诗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痛。
回到家中，父母已经睡下。肖霄爬上阁楼，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窗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想起苏母的话，想起未知的前途，想起必须放弃的梦想，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力。
但当他摸到枕边那本诗集和手套时，心中又升起一丝暖意。无论前路如何艰难，至少还有人相信他，等待他。
夜深了，弄堂里最后几盏灯火也相继熄灭。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个年轻饶窗前，仿佛在守护着他们未尽的梦想和约定。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个饶命运如同浮萍，随波逐流。但即使是最微的浮萍，也拥有追逐阳光的本能。肖霄握紧手中的铅笔，暗自发誓：无论到哪里，他都不会放弃对美的追求和渴望。
而此刻，一墙之隔的苏晨也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手中紧握着一支肖霄落下的铅笔，默默许下同样的决心。
两盏灯火熄灭了，但心中的火种才刚刚被点燃，等待着在适当的时机，燎原成一片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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