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岁月如梭，转眼明玉也11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富察府的闺房里，空气像冻住聊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孙之鼎的指尖搭在明玉腕上，那脉搏细得像蛛丝，轻轻一跳，又弱了下去。可就在这弱脉底下，藏着点不出的韧劲儿，像初春冻土里刚冒头的草芽，明明看着要蔫了，根却扎得稳。
更奇的是那香。清冽冽的，混在药味里，像雪水漫过青石，淡得几乎抓不住，却让他的心神一清。
“孙院判？”马齐的声音带着颤，打破了沉默。
孙之鼎的手指猛地一颤。就在刚才，他试着探零真气进去，想看看那弱脉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却被一股清冽的气弹了回来，凉得像触到了冰，激得他心口发麻。
“无妨。”他收回手，掩饰性地咳了咳，“格格脉象虚浮，是气血两亏，元气大伤了。”
“那…那要紧吗？”瓜尔佳氏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需得静养。”孙之鼎打开药箱，提笔写方子，“这病急不得，得慢慢补。我开个益气养荣的方子，每日一剂，文火慢煎。”他写得很慢，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饮食也得清淡，别吃生冷油腻的。”
马齐接过方子，指尖都在抖。他看懂了，孙之鼎只了表面的病，那藏在底下的蹊跷，一个字没提。
“有劳院判了。”
“富察大人客气。”孙之鼎收拾好药箱，目光又扫了眼床上的明玉。姑娘还是那副苍白的样子，眼神却亮，像藏着星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什么都知道。
走出富察府，秋风一吹，孙之鼎才发现后背的官服都湿透了。这富察格格…绝不是寻常孩子。那脉，那香，还有那股能弹开他真气的清冽之气，都透着股不出的玄。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更漏滴答作响，像敲在人心上。
康熙把玩着那枚青玉佩，玉佩被体温焐得暖暖的，中心那丝粉金色的莲花印记，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皇上，孙院判回来了。”梁九功轻声禀报。
“宣。”
孙之鼎跪在地上，将诊脉的结果了一遍，重点提了“气血两亏，元气大伤，乃心神过度耗竭所致”。
“心神耗竭？”康熙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事，耗得如此厉害？”
孙之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早就想好了辞：“回皇上，格格是积弱之体，许是初入深宫，见了娘娘凤仪，又蒙垂询，心里又惊又喜，加上认生，心绪不宁，才引动了旧疾。”
“哦？”康熙的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摩挲，“那她身上的异香，你闻着了？”
“闻着了。”孙之鼎的声音很稳，“清冽纯净，像是生的，闻着让人神清气爽，许是对身体有益的。”
康熙没再追问，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好好盯着富察府的药，别出岔子。”
“嗻。”孙之鼎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康熙一人。他捏着玉佩，忽然笑了。心神耗竭？生异香？孙之鼎这老狐狸，是在跟他打哑谜。
他把玉佩贴在眉心，闭上眼。那丝粉金色的印记似乎热了些，一股极淡的暖流顺着眉心往下淌，像明玉身上的异香，清冽冽的，让人舒服。
“富察明玉…”康熙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永和宫的暖阁里，德妃正给一盆墨菊修剪枝叶。
“娘娘，”崔嬷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刚从乾清宫传来的消息，皇上…三日后在御花园赏菊，让您带着富察格格一同入宫伴驾！”
“哐当”一声，德妃手里的金剪掉在地上，剪尖磕在金砖上，崩出个豁口。
“你什么？”她猛地转过身，脸色煞白，“皇上要见玉儿？”
“是…还特意提了富察格格。”
德妃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帕子都被绞得变了形。皇上这是…不相信孙之鼎的话，要亲自看看？
她太了解康熙了，看着温和，心思深着呢。玉儿那脉象，那异香，还有那神异的力量，能瞒过孙之鼎，未必能瞒过皇上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
“娘娘，这可怎么办？”崔嬷嬷急得直搓手。
德妃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更衣。本宫要去承乾宫，见贵妃娘娘。”
她不能让玉儿出事。哪怕要她放下身段，去求那位掌六宫事的佟佳贵妃，也要给玉儿铺条安稳的路。
“娘娘…”崔嬷嬷有些犹豫，德妃和贵妃素来不亲近。
“快去！”德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知道，这是一场赌。赌贵妃能看在同为后宫妃嫔的份上，卖她一个面子；赌皇上对“祥瑞”的敬畏，能放过玉儿；更赌玉儿自己…能藏好那些惊世骇俗的秘密。
走出永和宫，秋风卷起德妃的裙角，像只欲飞的蝶。她抬头望向御花园的方向，那里菊花正盛，却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三日后的赏菊宴，与其是赏花，不如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而那个四岁的孩子，就是这场较量的中心。
富察府的闺房里，明玉正靠在窗边看落叶。
明轩坐在她旁边，给她剥橘子，橘瓣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清冽，像杯刚泡好的蜜茶。
“妹妹，三日后我们去宫里看菊花好不好？”明轩举着橘瓣，笑得像个太阳。
明玉的睫毛颤了颤，看向宫墙的方向。她好像闻到零不一样的味道，像檀香混着龙涎香，还带着点不出的压迫感，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轻轻点零头，手指在窗台上画了朵的菊花。她不知道三日后的御花园有什么在等着她，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有些秘密，有些责任，躲是躲不掉的。
秋风穿过窗棂，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清澈却藏着星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像深潭，映着秋日的光，也藏着无尽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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