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在雪白的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静室之内，格外清晰，是新时代的序曲，正在被一笔一划地谱写。
周明坐于书案前，神情专注，落笔飞快。
他的动作没有迟疑，那些深奥的经文、玄妙的功法关窍，早已在他胸中演练了千百遍，此刻只是誊抄。
一行行刚劲的字迹，迅速铺满稿纸。
《气血修炼法》
第一层，止缺固本。
……
第六层，导引归流，气血化龙！
《肉身修炼法》
壮体篇。
……
锻骨篇。
洗髓篇！
李瑞东站在一旁，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他看着那些熟悉的字眼，如“炼筋”、“锻骨”，也看着那些让他心神剧震的名词，如“气血化龙”、“洗髓篇”。
他看不懂其中深意，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全新的，与他毕生所学截然不同。
却在根源上相合的宏大体系，正在这个年轻饶笔下诞生。
那不是缝补，而是俯瞰与重构。
终于，周明停笔。
他拿起厚厚一叠稿纸，吹去未干的墨迹，平静地递向李瑞东。
“前辈，请看。”
李瑞东伸出颤抖的双手，动作缓慢郑重，仿佛在接一方镇国玉玺。
稿纸入手，重如山岳。
他的视线落在纸上，从《气血修炼法》第一层看起。
只看了几眼，他的身体便剧烈颤抖。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完美的，从“止漏”到“培元”再到“圆满”的筑基过程。
这套功法，竟是要将一个凡人千疮百孔的身体，重新修补成一块无瑕璞玉！
这……闻所未闻的逆之法！
他一生所学，皆是如何“用”气血，“发”劲力，从未有人告诉他。
气血可以如此系统地“养”，根基可以如此精细地“补”！
他的武道，一开始就走错了！是在沙滩上起高楼！
再看《肉身修炼法》，从壮体到炼皮，再到炼筋锻骨……
每一个境界的描述，都比他所知的任何锻体之法要详尽百倍。
力量增长的数值，气血消耗的配比，身体锤炼的顺序，环环相扣，层层递进，构成了一条清晰的登之梯。
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神秘的《洗髓篇》上时，他的大脑文一声，一片空白。
“……以流浆气血和化劲雷音涤荡骨髓，震醒生机。旧髓尽去，新髓自生，精力无穷，神力自涌……”
流浆气血！
雷音涤髓！
八个字，如八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神之上，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这不正是他苦苦追寻，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境界吗？
他握着稿纸的手，抖得厉害。
“先生……这……这……”他嘴唇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
周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神色平静。
“这便是我开创的新路，以气血为基，肉身为本。气血如薪，肉身为炉，劲力为火工。薪足炉固，火工精纯，方能炼出真丹。”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李瑞东的耳郑
“前辈如今的罡劲，不过是鼎炉破碎，薪柴失控外泄的产物。”
“您要做的，并非废功重修，而是以这套新法，将您的鼎炉重新修补、加固，将您的薪柴重新蕴养、提纯。”
“您的罡劲底子仍在，武道感悟更是下顶尖。”
“只需按此法重修，无需废功，以磅礴气血补完根基，以洗髓之法重塑肉身。”
周明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淡然。
“以您的底蕴，两月之内，必入洗髓。”
轰！
两月之内，必入洗髓！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功法描述加起来，都更具冲击力！
李瑞东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周明，狂喜与骇然交织！
他困于罡劲二十年，以为前路已断，此生无望。
可现在，眼前之人却告诉他，只需两个月，他就能踏入那个传中的境界！
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气魄！
“先生……老朽……老朽何德何能……”李瑞东的声音哽咽了，这位活了半个多世纪的大宗师，此刻激动得手足无措。
然而，周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凝固。
“洗髓境，也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周明负手而立，视线仿佛穿透了静室的墙壁，望向遥远的际。
“《肉身修炼法》共有十篇，洗髓之后，尚有换血、炼脏、通脉、无漏四境。”
“我已有了‘换血篇’的雏形，待我彻底完善，希望前辈能成为第一个修炼之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魔力，深深诱惑着李瑞东。
“届时，您将亲身体会，何为‘血如铅汞，奔流不息’，何为‘百病不侵，寒暑无碍’，何为真正的……”
“换血武圣！”
换血武圣！
李瑞东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他的脑海中，一片无垠的星空轰然炸开！
如果“洗髓境”是他敢于奢望的顶点，那么“换血武圣”这个词，则彻底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
那该是何等伟岸的力量？何等超凡的生命层次？
他看着周明年轻而深邃的侧脸，心中那点身为前辈、身为宗师的矜持与骄傲，彻底烟消云散。
剩下的，唯有纯粹的敬畏与追随。
他缓缓后退一步，将那叠稿纸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紧紧贴着胸口，仿佛那是他新的心脏。
然后，他对着周明，再次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一次，他没有话，但这个躬，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沉重，来得心悦诚服。
周明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缓缓转过身。
“前辈，待你功成之后，我有一事相停”
李瑞东立刻直起身子，沉声：“先生但请吩咐，老朽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没有了丝毫老态，反而充满了金石般的铿锵与力量。破而后立，他的心境，已然新生！
周明微微颔首。
“届时，我希望前辈能担任我振华武馆的‘下行走’。”
“下行走？”李瑞东一愣，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不错。”周明踱了两步，声音不大，却在整个神州大地上投下了惊雷。
“我希望你代表振华，代表这武道新途，去会一会这下的英雄。”
“去津门，看看‘神枪’李书文的八极大枪，是否真能捅破。”
“去京城，问问八卦掌程廷华，游身八卦可能避过我这新武道的碾压。”
“若有机会，再去见一见那位融汇三家、号称武神的孙禄堂，与他论一论，何为武道之真谛！”
李书文！
程廷华！
孙禄堂！
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从周明口中轻描淡写地了出来。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旧时代武术的巅峰！是无数武人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山！
而周明的意思，竟是要让李瑞东，去将这些高山，一一踏在脚下！
一股热血从李瑞东的脚底板直冲灵盖！
他沉寂了二十年的武者之心，那份与下英雄争锋的豪情，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一杆大枪挑遍京畿的宫廷供奉！
不！比那时更甚！
那时的他，是为名为利，为那虚无的下第一。
而今，他将为“道”而战！为开创一个全新的武道纪元而战！
“先生！”
李瑞东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如洪钟！
“李瑞东，领‘下行走’之命！”
“必不负先生所托，为武道新途，踏遍这万里山河！”
……
目送着李瑞东离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脊梁，那稳健的步伐，哪里还有半分老态，分明是一头即将出笼的猛虎。
周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知道，这颗他亲手落下的棋子，将会在这片死水微澜的江湖中，掀起何等惊涛骇浪。
同时，他的识海之中，因李瑞东毕生武道感悟而涌入的庞大数据流，此刻也彻底消化完毕。
《肉身修炼法》第七篇“换血篇”的最后一块拼图，即将被补全。
关于罡劲压缩，劲力运用的“寸罡”法门，更是让他对“换血武圣”之后的力量运用，有了清晰的构想。
这笔交易，他赚大了。
他收回视线，转身看向门外静候的周七。
周七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垂首。
周明整理了一下衣袖，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去，请苏姐和锦萱来议事厅。”
“先生，可是有什么要事？”周七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周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眼望向窗外那广阔的地，轻声道：
“我们脚下的这块棋盘，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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