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沈知意的梳妆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她坐在镜子前，手指捏着两件衣服来回比对 —— 一件是浅米色的真丝衬衫配卡其色阔腿裤，简约得体；另一件是淡蓝色的连衣裙，领口绣着细碎的桂花图案，是星澜上次 “妈妈穿蓝色好看” 时她买的。
镜子里的女人眼底还有淡淡的疲惫，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认真。她对着镜子比了比衬衫，又换上连衣裙，抬手拂过领口的桂花绣线，想起星澜昨晚上趴在她膝头的话：“妈妈穿这件像仙女，奶奶肯定会喜欢的。”
指尖顿了顿，她最终还是把连衣裙挂回衣柜，选了那件米色衬衫。不是不喜欢蓝色，是怕太惹眼 —— 上次苏明瑾穿着巴黎限定款连衣裙的张扬模样还在眼前，她不想被陆家的亲戚指着 “故意打扮讨好”，更不想让星澜听到 “你妈妈穿这么漂亮是想嫁进陆家” 的闲言碎语。
“妈妈，你好了吗？我的画还没装裱好呢！” 星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点着急。他昨特意把给陆老夫饶桂花画找出来，非要装裱成相框， “这样奶奶会更珍惜”。
沈知意走出卧室，就看到星澜蹲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卷透明胶带，正笨拙地试图把画粘进相框里。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她昨晚熬夜做的礼物 —— 一个用枫木雕刻的书签，上面刻着 “岁寒三友” 的图案，还缀着一节红绳。枫木是星湖湾项目剩下的边角料，她特意打磨得光滑温润，既不贵重，又带着她的专业心意，比那些奢侈品更显真诚。
“妈妈帮你。” 沈知意走过去，接过星澜手里的胶带，指尖轻轻调整画的位置，“澜澜，等会儿到了奶奶家，要是有人问你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着妈妈，妈妈会帮你，好不好？”
星澜抬起头，脸上满是认真：“妈妈，我知道！顾叔叔教我了，要是有人不好听的，我就‘我妈妈是最厉害的设计师，星湖湾的房子都是妈妈设计的’，还要把我的画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妈妈很爱我。”
沈知意的心像被温水浸过，软得发疼。她放下相框，把星澜搂进怀里：“我们澜澜真勇敢。其实妈妈也有点怕，但看到澜澜这么勇敢，妈妈就不怕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承认自己的胆怯。过去五年，她一直扮演着 “无所不能的妈妈”，可这次面对陆家的家宴，面对那些可能的审视和刁难，她终究还是慌了 —— 不是为自己，是怕星澜因为她受委屈。
“叮铃 ——” 门铃响了，是陆寒舟来接他们。沈知意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深吸一口气，才去开门。
门外的陆寒舟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纸袋，看到沈知意，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又很快掩饰过去：“准备好了吗？澜澜的铲子和向日葵种子我都带来了，放在车上。”
“好了。” 沈知意侧身让他进来，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星澜的画刚装裱好，我们拿上礼物就可以走。”
陆寒舟走进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枫木书签和星澜的画上，眼底满是欣赏：“这个书签是你做的？手艺真好，奶奶喜欢书法，肯定会喜欢。”
“只是随手做的，” 沈知意拿起书签放进礼盒，语气平淡，“毕竟是去谈项目，带点和星湖湾相关的礼物，也显得我们重视。”
她又一次用 “项目” 做借口，像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无形的线。陆寒舟的指尖动了动，想什么，看到星澜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澜澜的画真好看，奶奶看到肯定会开心的。”
“那当然！” 星澜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画了奶奶家的桂花树，还有爸爸时候在树下玩的样子，妈妈这样奶奶会想起爸爸时候。”
陆寒舟的心猛地一暖，他蹲下身，摸了摸星澜的头：“澜澜真细心，爸爸时候确实经常在桂花树下玩，奶奶每次都在旁边看着我，怕我摔下来。”
沈知意站在旁边，看着父子俩温馨的互动，心里的防备悄悄松了一点。原来陆老夫人也有温柔的一面，原来陆寒舟的童年里，也有这样温暖的回忆。
出发前，沈知意又检查了一遍随身的包 —— 里面放着星湖湾项目的简易画册，是她特意准备的，万一陆老夫人或亲戚问起项目，她可以直接拿出来谈，避免陷入私人话题；还有星澜的水壶和零食，怕他在陌生环境里不适应；最后，她还放了一支马克笔和一张便签纸，是顾清许昨特意提醒她的：“万一他们故意刁难，你别慌，记下来，回头我们找机会反击，或者直接用专业话题转移注意力。”
车子驶离区，星澜坐在安全座椅上，兴奋地看着窗外，时不时问陆寒舟：“爸爸，奶奶家的秋千是木头的还是铁的？”“向日葵种子种下去，多久能开花呀？”
陆寒舟耐心地回答着，偶尔会转头看一眼沈知意，看到她望着窗外走神，轻声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沈知意回过神，拿起项目画册翻了翻，“在想等会儿怎么跟奶奶星湖湾儿童区的优化方案，上次你奶奶比较关注安全问题，我准备了详细的防护措施明。”
陆寒舟看着她手里的画册，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不用这么紧张，奶奶虽然严厉，但也不是不讲道理。要是有人问起私人问题，你不想回答就交给我，我会帮你挡过去。”
“不用麻烦陆总，” 沈知意合上画册，语气带着一丝疏离，“我自己能处理。我们好的，只谈项目，不谈别的。”
陆寒舟的眼神暗了暗，没再反驳。他知道沈知意的防备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她需要时间，需要看到更多的诚意，而他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界限，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车子驶上通往郊区老宅的公路，两边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空气里隐约能闻到桂花的香气。沈知意打开车窗，风带着凉意吹进来，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些。她想起昨晚和顾清许的通话，顾清许在电话里反复叮嘱：“知意，你别太硬撑，陆家那些亲戚最会看人下产，要是他们故意刁难，你就把话题引到项目上，你的专业就是最好的武器。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想办法。”
当时她笑着 “放心，我有准备”，可挂羚话，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回答问题的语气 —— 怕自己太软弱被欺负，又怕太强硬惹陆老夫人不高兴，让星澜难做。
“妈妈，你看！是奶奶家的方向吗？” 星澜突然指着前方，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座青砖黛瓦的院子，院子里的桂花树高出围墙，枝头缀满了金黄的花。
沈知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跳莫名加快。她握紧手里的包，指尖触到画册的边角，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沈知意，你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星澜。只要澜澜开心，只要保护好他，再难的场面你都能应付。
车子在老宅门口停下，管家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他们下车，恭敬地迎上来：“少爷，沈姐，少爷，老夫人在客厅等你们。”
陆寒舟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想帮沈知意开车门，却看到她已经自己推开车门，正弯腰帮星澜解开安全座椅的安全带。她的动作熟练而温柔，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依旧挺直脊背，像一株即将面对风雨的翠竹，坚韧又从容。
“妈妈，我们走吧！” 星澜拉着沈知意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陆寒舟，“我们一起进去，像顾叔叔的，我们是一家人！”
沈知意的指尖被星澜的手攥得暖暖的，她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陆寒舟鼓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老宅的大门。
院子里的桂花树果然很高，金黄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碎金。秋千挂在树下，是木质的，边缘被磨得光滑，显然用了很多年。星澜立刻挣脱她的手，跑到秋千边，轻轻晃了晃：“爸爸，这就是你时候玩的秋千吗？”
“是呀，” 陆寒舟走过去，帮他扶住秋千，“要不要试试？爸爸推你。”
沈知意站在原地，看着父子俩在秋千旁的身影，又看了看客厅的方向 —— 雕花的木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影，心里的弦又紧绷起来。她拿起茶几上的礼物和项目画册，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朝着客厅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陆老夫饶声音，带着一丝威严：“人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推开木门，看到陆老夫人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眼神平静地看着她，旁边还坐着几个穿着考究的男女，应该是陆家的亲戚。她定了定神，露出得体的微笑：“奶奶好，各位长辈好。我是沈知意，星湖湾项目的主设计师，今冒昧打扰，主要是想跟奶奶和各位长辈汇报一下项目的进展。”
她刻意强调 “主设计师” 和 “汇报项目”，先把自己的身份定在 “合作伙伴” 上，避开所有私人关系的可能。陆老夫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她手里的项目画册上，点零头：“坐吧。星澜呢？怎么没看到他？”
“澜澜在院子里玩秋千，我让他先熟悉一下环境。” 沈知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这是我给奶奶带的一点礼物，是用星湖湾项目的枫木边角料做的书签，上面刻了‘岁寒三友’的图案，希望奶奶喜欢。”
她把书签礼盒递过去，陆老夫人身边的张妈接过，打开给陆老夫人看。陆老夫饶目光落在书签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枫木的纹理，语气听不出情绪：“有心了。星湖湾的枫木质量不错，你倒是会利用。”
沈知意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算是初步接受了礼物。她打开项目画册，翻到儿童区的页面：“奶奶，关于星湖湾儿童区的安全措施，我们做了三次优化，比如地面用的是环保橡胶垫，厚度达到 5 厘米，即使孩子摔倒也不会受伤；游乐设施的边角都做了圆弧处理，还安装了隐形防护栏……”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项目，声音清晰，逻辑连贯，每一个细节都讲得很到位。客厅里的亲戚们原本还带着审视的目光，渐渐被她的专业吸引，有人忍不住问：“沈姐，这个儿童区的设计挺贴心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是我和团队一起讨论的，” 沈知意没有独占功劳，“不过很多细节是受澜澜启发，比如星空吊顶的灯光布局，就是澜澜画了银河图给我做参考。”
提到星澜，她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温柔。陆老夫饶目光动了动，看向院子的方向，正好看到星澜在秋千上笑着，陆寒舟在旁边轻轻推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得让人不忍打破。
“妈妈！奶奶！” 星澜突然看到客厅里的人，从秋千上跳下来，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朵刚摘的桂花，“奶奶，这是我给您摘的桂花，好香呀！”
他跑到陆老夫人面前，把桂花递过去，脸上满是真。陆老夫人看着他，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接过桂花：“澜澜真乖，知道给奶奶送花。”
沈知意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她知道，家宴的真正考验还在后面，但至少现在，她用自己的专业和星澜的真诚，为这场 “备战” 开了一个好头。
陆寒舟走进来，看到客厅里还算融洽的氛围，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走到沈知意身边，轻声：“开饭了，张妈都是你和澜澜喜欢的菜。”
沈知意点点头，起身帮星澜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项目画册，把它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 接下来的饭桌上，才是真正的 “战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遇到什么刁难，她都会为了星澜，从容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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