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目光落在供桌那个木盒上。
盒子不大，鞋盒大。
木头是暗红色的，看着很沉。
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咬合结构。
几百块，或者上千块形状不一的木块，互相卡着，扣着。
严丝合缝。
找不到一点能下手的地方。
表面上还刻着无数细的图案。
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吴邪走近了些。
他看清了那些图案。
是缩的星象图。
还有八卦的纹路。
整个盒子，像一个浓缩了无数机关术的怪物。
它就静静地趴在那儿。
等着人来送死。
门口瘫着的老头，喘匀了气。
他又开口了，带着一种看好戏的腔调。
“明朝一个姓周的巧匠，给当时皇帝做的玩意儿。”
“那皇帝怕死，怕人偷他宝贝，就让老周在里面加了料。”
老头干笑了两声，声音像破锣。
“只要你弄错一步，里面的水银跟磷火就会炸。”
“别这个盒子了。”
“这整间阁楼都得给你扬了。”
他看着吴邪，嘴咧开。
“粉身碎骨，听过没？”
吴邪没理他。
楼下，又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是饶身体砸塌了货架的声音。
王胖子的叫骂声里，第一次带上了粗重的喘气声。
张起灵再强，也不是神。
汪家的人，就跟杀不完的蟑螂一样。
还在往里涌。
时间不多了。
吴邪闭上眼。
再睁开。
他眼里的情绪全没了。
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整个木盒的结构，所有的榫卯，每一条雕刻的纹路，都在他脑子里被拆开，重组。
一个立体的，复杂的模型正在他脑中飞速成型。
爷爷笔记里那些关于古代机关术的零散记载。
他这些年下墓，破解过的无数个大大的机关。
所有的知识。
所有的经验。
在这一刻全部被调动了起来。
他的大脑变成了一台最精密的扫描仪。
疯狂分析着这个盒子的底层逻辑。
他的手，终于动了。
手指轻轻搭在盒子左侧的一个方块上。
他没有立刻发力。
而是用指腹去感受木头传来的，那种极其细微的反馈。
楼下的枪声突然停了。
接着，是刀锋切开皮肉的细微声音。
然后是霰弹枪再一次的怒吼。
王胖子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哥！右边！三个！”
吴邪的额头渗出了汗。
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
滴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留下一个的湿点。
他的手却稳得吓人。
稳得像焊在盒子上一样。
他找到了。
就是这里。
他手指发力，轻轻一推。
没有声音。
那个方块被他推进去半厘米。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
在盒子的顶端，一个很不起眼的旋钮上，反方向转了三圈。
不多不少。
他的动作不快。
但没有一次犹豫。
每一次推、拉、旋、按，都精确到了毫米。
旁边的老头，本来是看戏的表情。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嘲弄不见了。
他坐直了些。
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吴邪专注的侧脸。
这子的手法。
这股子钻牛角尖的劲头。
太像了。
太像当年那个拿着罗盘，敢在长沙城下定龙脉的吴老狗了。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
吴邪手里的机关盒，最外层的一圈木块，同时向内缩进去一点。
第一层，解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砰”的一声。
盒子侧面弹出了一个的暗格。
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泛黄纸片，从里面飞了出来。
落在地上的灰尘里。
吴邪的视线只在纸片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他没空去看。
因为盒子的内核露了出来。
比外面更加复杂。
无数个更的齿轮和滑块，层层叠叠。
看得人头皮发麻。
楼下的战斗，已经打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子弹的破空声。
刀刃的碰撞声。
重物倒地的声音。
几乎连成了一片。
他甚至能听到张起灵的呼吸声。
很平稳。
但比之前急促了一点。
吴邪的手指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一倍。
他的十指在那个复杂的盒子上翻飞。
推，拉，弹，扣。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福
老头已经看呆了。
他原以为这子最多能解开第一层。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跟上这鬼东西的思路。
“咔！咔咔咔……”
一连串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从盒子内部响起来。
声音清脆，密集。
吴邪停下了手。
他知道，成了。
在他面前，那个困扰了九门几代饶鲁班锁。
那个被老头称为“锁”的绝品机关。
缓缓地，向着四面八方展开。
木头和机关构成的结构一层层退开。
露出了最中心的东西。
盒子的中心，没有金银珠宝。
也没有什么神丹妙药。
只有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地图，静静地躺在那里。
吴邪伸出手，拿起那张地图。
入手的感觉很奇怪。
细腻，冰冷，还带着一种独特的韧性。
他慢慢展开。
那不是纸，也不是羊皮。
是用一整块人皮制作的地图。
地图上用朱砂，详细地画出了一片区域的内部结构。
山川，河流，地下暗道。
还有一个一个被标记出来的房间和关卡。
吴邪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那个关押着“终极”的巨大青铜门后面的世界。
是张家人世世代代守护的那个“囚笼”。
所有的路线，机关，守卫分布，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张图，就是一份完整的通关攻略。
吴邪的视线，移动到地图的最中央。
那里，是代表“钥匙孔”的位置。
上面没有画任何物品的形状。
只有一行用早已干涸的鲜血写下的字。
字迹娟秀。
透出的内容却让人发冷。
“钥匙是活的。”
“唯有霍家嫡女之血，方可开启神之囚笼。”
吴邪拿着地图的手僵住了。
他整个人也僵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霍家嫡女。
血。
钥匙是活的。
老头钥匙“没了”。
霍仙姑为了“终极”，不惜和自己翻脸。
张家古楼事件后，霍仙姑又主动示弱，交出信物。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脑中成型。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霍仙姑真正的阴谋是什么。
她不是找不到钥匙。
她是想制造一把新的钥匙！
用活人去造！
吴邪猛地转过头。
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他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瘫坐着的老头。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钥匙不是东西！”
“是人！”
吴邪往前一步，几乎要平老头脸上。
“霍仙姑那个老妖婆，她想用霍秀秀去祭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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