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郡坊剩
人潮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凡俗与修仙者混杂的繁荣景象。
顾长生一袭青衫，负手漫步于街头，气息内敛，宛如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书生，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无比和谐。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而急促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深处炸响。
系统警报声尖锐刺耳，充满了十万火急的意味。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顾长生，脚步却未曾有半分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神念微动，在识海中轻声自语。
“韩道友，你还是这么拼命啊。”
语气中没有丝毫紧张，只有一种俯瞰棋局的从容与淡然。
这便是元婴大能的心境与底气。
乱星海与南相隔何止亿万里，若是换做金丹期，哪怕有古传送阵相助，也绝无可能在二十个时辰内赶到。
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点时间，绰绰有余。
“二十个时辰？足够了。”
顾长生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七派山门方向。
“离开前，再去看看那颗我亲手种下的种子，如今开出了怎样的花。”
话音落下，他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眼。
下一瞬，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如渊海的恐怖神识，以他为中心，如水银泻地般轰然扩散！
这股神识没有惊动任何人，它只是悄无声息地掠过坊市的每一个角落，掠过每一名修士，掠过山川河流，最终将整个溪郡，乃至更广阔的区域，尽数笼罩！
坊市内，无数正在打坐、交易、修炼的修士，无论是炼气还是筑基，都在同一时刻感到心头猛地一跳，仿佛被一尊远古神只自云端漠然扫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渺与战栗感油然而生。
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仅仅一刹那便消失无踪，让他们以为只是错觉。
顾长生的神识之海中，亿万生灵的气息如繁星般亮起，他又如最高明的棋手，信手一拂，便抹去了九成九的“杂子”。
他的神念在剩下的气息中飞速筛选、比对，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一道平稳而充沛的灵压之上。
那气息，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的是根源，陌生的是其强度。
“结丹初期……不错。”
顾长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神识“看”到，在一处灵气尚可的洞府庭院内，一名容貌清丽的妇人正温柔地为身旁的男修整理着衣领，她的身侧，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呀呀学语，抱着她的大腿撒娇。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仅仅是神识一瞥，还不足以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顾长生需要亲眼见证这“善果”的圆满。
他身形在原地微微一晃，便如一道青烟，瞬间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之中，再无踪迹。
……
南的山门，灵气依旧稀薄得可怜。顾长生一身青衫，气息内敛得如同一块凡石，静静站在山门外的古树下，目光平淡地扫过往来的低阶弟子。
一声熟悉的呵斥传来。“身为宗门执事，玩忽职守，该当何罚！”
顾长生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筑基后期的中年修士正对另一人厉声训话。那人威严自持，正是当年的程远志。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风霜，也赋予了他属于宗门高层的气度。
就在此时，程远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经意地回过头。他的目光与顾长生在空中相遇。刹那间，程远志脸上的所有威严与怒气如同被冻结的潮水，瞬间凝固。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在周围弟子惊愕的注视下，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程执事，竟是快步上前，整理衣袍，对着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青衫青年，躬身行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晚辈大礼。
“晚辈……程远志，拜见顾前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顾长生只是虚扶一下，语气淡然：“程师兄，多年不见，不必多礼。”
一句“程师兄”，让程远志的身躯再次一震，头垂得更低了。
顾长生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越过人群，落在远处的一角。那里，一名女子正温柔地笑着，为一个身旁的男修整理衣领，她的身侧，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正抱着她的大腿撒娇。那女子，正是慕沛灵。她的灵压平稳而充沛，赫然已是结丹初期的修士。
他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那张被幸福与安宁浸润的脸庞。那根曾被他强行扭转、一度黯淡的因果线，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圆满的金色光晕。
顾长生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发自内心的弧度。
这笔投资，回报甚佳。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流，仿佛从未出现过。
当顾长生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南大陆的九罡风之上，脚下是翻涌的云海。
南的最后一丝牵挂，已然了结。
他的道心，前所未有的通明、圆满。
顾长生收回目光，眼中再无波澜，只剩一片幽深似宇宙的漠然。
他望向遥远的、乱星海所在的方向，心中响起最后的独白。
“韩立，你我道争，争的是机缘，也是心境。”
“这九曲灵参，合该为我所樱”
一念至此，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顾长生缓缓抬起脚，对着前方的虚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步踏出！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镜面破碎。他身前的空间竟是应声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其中混沌气流翻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一步迈入其中，身影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下一刻，空间裂缝猛然合拢，抚平了所有痕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九之上，只余下流云依旧，再不见那青衫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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