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在背的黄毛只发呆了不到十秒钟，就窜了起来，疯了似的朝招待所大门外跑去。
王德法朝招待所经理拱拱手，无奈地：“我先去安顿好这孩子，过两再过来找您聊合作的事吧。”
经理摊手表示理解：“都好，那孩子有什么损失吗？要不要报警啊！”
王德法正要去追黄毛，听了经理的话也下意识地想报警，但他忽然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就转头对经理：“应该还没产生什么损失，顶多是精神上难以承受吧，您先忙吧，我去看看那孩子。”
王德法追出招待所大门，看着熙熙往往的人流，黄毛正颓废地坐在马路边哭泣。
他没有走上前，而是点了一棵烟，慢悠悠地抽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直到日头西斜，黄毛仿佛已经哭干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倚在一棵行道树上就要睡着，这时王德法才慢慢走过去。
“钱是铁定要不回来了。”黄毛看到王德法走到自己面前，生无可恋地出自己的结论。
“没错。”王德法残忍地笑了一下。
王德法是黄毛最大的债主，当地穷乡僻壤的，黄毛亲戚朋友到处借都没有凑齐那20万，要不是结算工资的时候，王德法借了他2万，他才勉强凑齐。
“法哥，欠你的钱，我……我给你免费打一年的工来还！你那个旅行社还能干下去不？”
黄毛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这些日子跟着王德法干，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老板的。何况，有一次在野外，黄毛被毒蛇咬伤，王德法还救过他的命。
“很难，除非……”
“除非什么？”绝望的黄毛不禁一把抓住王德法的裤子，似乎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希望。
王德法眼神暗淡了几秒钟，才缓缓的：“你先给我站起来，其他的事，咱们回去。”完，头也不回的去发动车子了。
回到村里，黄毛没有回家跟家人自己被骗的事，而是直接跟着王德法回到了大果汁厂。
年纪不大，但是经历了不少社会阅历的黄毛，回来的一路上似乎读出了王德法那沉默中的阴霾。
回来见王德法亲自动手关上了工厂仓库那许久未关闭过的大卷帘门，赶紧去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并给王德法打开了一瓶。
“法哥，你咱们要不要……”黄毛猛灌了一口啤酒，主动凑到王德法面前。
“你要干什么？”王德法看着满脸跑眉毛的黄毛，轻蔑一笑，也喝了一口冰啤酒。
“咱们想办法找到那两个人，把钱给抢回来！”黄毛咬着牙，一字一顿的。“我想过了，他们骗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一旦找到他们，肯定还能找到更多的现金，咱们如果去都给他们抢过来，他们绝对不敢报警！”
“你知道即使只是抢回你自己的钱，也是严重犯罪的么。”王德法一边，一边不动声色的继续喝酒。
“老板，不用你动手，你有脑子，帮我参谋出主意就行，到时候我自己动手，绝对不会牵连到你。到时候得手了，我只要我丢的那些，剩下的都放公司公账上，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搞户外运动，做正经生意挣钱！”黄毛拍着胸脯保证。
哐——啷啷啷……
沉重的卷帘门突然自己向上卷了起来，吓了两个人一跳，黄毛手中的酒瓶差点儿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站起身来望向卷帘门，只见卷帘门卷上去的同时，一个高大的黑影成狗啃泥状，直挺挺地向前倒在霖上。
然后黑影狼狈地站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尴尬的：“老板，我什么都没听见。”
来人正是张满。
其实来也巧，最近公司生意不好，王德法提出停发一切提成、奖金和福利，并且要求所有员工每周轮流值夜班。
其实白了就是为了让大家主动辞职，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个情况。想走的早就陆续辞职走人了，暂时找不到其他机会，想观望一下的，也没人真的来公司值夜班，但唯独只有张满这个家伙，虽然也看出了老板为了不想发N+1的辞退补偿，想让大家主动辞职，但只要王德法还在正常发工资，就还是在轮到自己值夜班的时候，坚持过来值班。
正巧今轮到张满值夜班了，在食堂用微波炉热完晚饭，拎着饭盒正要开吃的他突然听到厂房仓库那边轰隆隆的卷帘门响声。
这个地方原来是果汁厂的仓库，就是当年因为酷似cS1.5版本中的仓库地图场景而被王德法发掘出来搞真人cS的那个地方，公司为了这个项目，还特意将这个仓库按照游戏场景改造过。
只不过最近因为疫情，真人cS项目停了好长时间了，因为这个地方是整个园区最宽敞并且通电的地方，而且离食员工堂和办公楼都比较近，老板索性也不去冷清的办公室了，就在这里面摆了个折叠桌和几把塑料椅，经常在里面吃着花生喝闷酒发呆。
张满还纳闷呢，因为除了那个旧冰箱，这仓库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卷帘门平时从来不关，今听到门响，就拎着饭盒过去看看，没想到，一不心，似乎听到了什么自己不该听的东西。
王德法故意保持沉默，黄毛看到是张满，也满不在乎地杵在那里看着张满。
见两人只是盯着自己不话，尴尬的张满只好不断的自己啥都没听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三个人就这么大眼瞪眼沉默了良久。
王德法嘴角微翘，脚尖一勾，踢过来一把塑料椅在桌前，然后指了指，示意张满坐下。
张满这才慢慢地踱过来，欠着屁股坐下。
黄毛拿起开瓶器又开了一瓶啤酒，递到张满面前，张满下意识地接过来，抿了一口镇定了一下，然后木然地看着老板。
王德法这才微笑着开口：“没啥，最近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你们俩都是我的核心班底，今咱们畅所欲言，搞搞头脑风暴，帮公司想想未来的发展策略。”
张满下意识地又喝了一口啤酒，疑惑地看了看黄毛：“黄毛今不是要去……当兵了吗？”
王德法给了黄毛一个眼神，让黄毛话，黄毛知道张满不爱跟同事们聊八卦，猜他知道的不多，于是就一边猛灌啤酒，一边夹着脏话把这些被骗的经历详细的讲了一遍。
张满一边口抿着啤酒，一边听着，三个人很快就干掉了冰箱里的所有冰啤酒，黄毛又出去从食堂搬了一箱回来，顺便又关好了卷帘门。
外面已经彻底漆黑一片了，仓库高悬的白炽灯照耀着满面红光的三个光棍汉子，气氛越来越热烈，大骂完近日来的两次打着部队旗号的骗子，王德法很自然地转而为自己的两次被骗开脱。
“这种伎俩最难防范的是利用了我们对军旅生活的向往！”
黄毛摇头晃脑的附和，“干，老子从最向往的就是冲锋打仗了……”
张满平时不大喝酒，但其实酒量很好，这会儿虽然已经几瓶下去了，还只是微醺，但话也明显开始多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顺着老板和同事的话道：“其实谁不是呢，你看咱们那些的客户，交钱最爽快的不就是真人cS，野外行军那些项目么。”
黄毛已经喝的有些晕了，含糊地“对呀对呀”地答应着。
张满满脸遗憾地道，“要不是这个疫情，咱们公司的项目其实是非常有前途的。”
王德法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抱着张满的肩膀道，“真金不怕火炼，现在公司不景气，我反而觉得特别幸运！”
“幸运？”连快要趴倒的黄毛都疑惑的抬头看着王德法。
“要不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们，我哪儿知道这么多员工，哪个是真心兄弟，哪些只是来混日子的？”王德法另外一只手又把黄毛的肩膀搂过来。
“好兄弟一辈子，不管有多难，我们跟法哥走到底!”黄毛把见底的酒瓶往地上一扔。
哐啷一声脆响，平素里不善言辞的张满也血气上涌地扔杯子表态：“我们跟法哥走到底！”
“好兄弟，我在这里表个态，只要公司能够重振雄风，以后这个公司就是我们三个兄弟的！咱们要是能合力搞来一笔钱，把公司救活，我直接给你们俩发干股！”
听到发干股，黄毛直接开始星星眼了，而张满则直接站到椅子上，豪气地：“不止重振雄风，我们要把公司干到纳斯达克上市！”
“对，上市！兄弟，在座的就属你学历最高，有你这个师爷，我们肯定能上市！”
王德法指着张满道，“兄弟，你现在不是在帮公司做账报税么，我现在就任命你为公司的cFo！”
黄毛又开了一瓶啤酒，直接端着瓶子来跟张满碰杯，“我首席……那个首席……财经官！你现在重振公司需要多少钱？我现在去偷去抢也要帮公司搞回来！”
王德法立刻摇头，“犯法的事咱不能做，但刚才咱们的利用大众对军旅生活的向往这种心理赚钱，跟咱们原本的业务更深度的结合……”
“咱们本来就是真人cS了，还怎么更深度？”黄毛不解地挠了挠头。
而王德法的嘴角却再次浮起了那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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