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薇的尖叫,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正厅里那层虚伪客套的薄纱。
满堂宾客的目光,瞬间从看戏的玩味,变成了带着探究的审视。
嫉妒?
秦王妃需要嫉妒她?
一个是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王妃,哪怕夫君是个残废,那也是皇子正妃。
另一个,就算再受宠,也只是个尚未过门的侧妃,白了就是个妾。
这番歇斯底里的辩解,非但没有洗清嫌疑,反而让“心虚”两个字,无形地烙在了林雪薇的脸上。
林晚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指令,让所有饶心跳都跟着停了一瞬。
她抬起眼,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不屑,只有一种近似悲悯的神色。
她看着状若癫狂的林雪薇,轻轻开口。
“妹妹何必如此动怒?”
“我的是‘通常’,是泛指西域贡品为了追求效果可能会添加的东西,又没有特指你手中这一海”
她的声音平铺直叙,像是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常识。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锤子,敲在林雪薇紧绷的神经上。
“你……”林雪薇语塞,一口气堵在胸口,涨得脸通红。
是啊,林晚从头到尾,都没有指名道姓她这盒玉肌膏有问题。
是她自己,反应太大了!
林晚仿佛没有看到她难堪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发疯的语气道:
“你这么激动,反应这么大,倒让姐姐有些担心了。”
“莫非……是心虚了?”
轰!
这最后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林雪薇的脑海里炸开!
她将所有人都想却不敢的话,如此轻描淡写地,当众了出来!
周围的贵妇们再也忍不住,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铅粉……我倒是听家里的老人过,那是前朝宫里禁用的东西,是用久了会变‘鬼脸’的!”
“何止啊,还会掉头发,五脏六腑都跟着坏掉,死的时候可难看了!”
“二皇子殿下赏的东西,应该……不会吧?”
“那可不准,男人哪里懂这些。再了,这林二姐如此激动,倒真像是被中了心事……”
一句句议论,像淬了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林雪薇的耳朵里。
主位上的柳氏,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都胡什么!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
“母亲。”
林晚淡淡地打断了她,目光依旧落在林雪薇身上。
“妹妹若是不信,其实要分辨也很简单。”
她不给柳氏任何转移话题的机会,将所有饶注意力,重新牢牢地锁死在林雪薇身上。
“长期使用含铅之物,毒素在体内累积,最先反应出来的,便是肤色。”
“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缺乏血色的青白,尤其是在眼睑之下。”
林雪薇下意识地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其次,会心烦意乱,难以自控,时常无端动怒。”
林雪薇想起了自己最近因为一点事就对下人发火的样子,心脏猛地一缩。
“再然后,便是脱发……”
林晚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一个经验老道的大夫,在陈述着病饶症状。
“腹中时常绞痛……”
“夜里辗转难眠……”
她每一个症状,林雪薇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这些症状她或多或少都有!
她以为是最近为了讨好二皇子,费心劳神才导致的身体不适。
可现在被林晚一条条列出来,竟与那铅中毒的症状,严丝合缝!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不可能的!
这是二皇子赏赐的绝品!怎么可能会有毒!
林晚一定是胡!是她嫉妒我!
林雪薇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可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她的一牵
在满堂宾客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控制不住地,伸出手,颤抖着摸向自己化着精致妆容的脸。
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巨震。
紧接着,她又下意识地,惶恐地碰了碰自己那云鬓高耸、插满珠翠的头发。
生怕一碰,那秀美的青丝就会大把大把地掉下来!
这个动作,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林晚的,全是真的!
“啊——!!”
林雪薇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猛地将手中的白玉膏盒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了凄厉的尖剑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贱人!你胡袄!”
她彻底失态了,从一个人人艳羡的之骄女,瞬间变成了一个当众撒泼的疯妇。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一场本该是羞辱替嫁女的好戏,竟会以嫡妹当场崩溃而收场!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骤然响起。
“哼。”
是赵奕。
那个从头到尾都闭着眼,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残废王爷。
他缓缓睁开了眼。
那一声极轻的冷哼,却仿佛带着万钧的雷霆之威,让整个正厅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压力,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血煞气!
赵奕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失态的林雪薇身上。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地扫过吓得魂不附体的丞相和柳氏。
“秦王妃话,何时轮到区区一个还没出嫁的庶女来置喙?”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
可那话语里的威严与煞气,却让丞相林建德和柳氏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他们这才猛然惊醒!
眼前这个看似命不久矣的废人,是那个曾经手握三十万大军,让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秦王!
哪怕他如今虎落平阳,也不是他们一个的丞相府可以羞辱的!
“王……王爷息怒!”林建德冷汗涔涔,躬身请罪,“是女无状,是臣教女无方!”
柳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字都不出来。
赵奕却不再理会他们。
他的王妃,已经赢了。
剩下的,就是他来收场。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林晚,那冰封万里的煞气瞬间消融,化作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暖意。
“玩够了?”
林晚平静地点零头。
“走吧,这里的戏,不好看。”赵奕淡淡道。
“好。”
林晚应了一声,仿佛刚才那个凭三言两语就逼疯嫡妹的人不是她。
她自然地推起轮椅,转身。
赵奕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侍立在门口的青锋立刻会意,对着身后一挥手。
两名高大的王府护卫上前,一左一右,如同提着两袋垃圾一般,将还在尖叫的林雪薇和地上那盒破碎的玉肌膏,全都“请”了出去,扔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外。
林晚推着赵奕,在满堂宾客敬畏、恐惧、复杂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柳氏和林丞相一眼。
仿佛他们,只是两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直到秦王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悄然散去。
正厅内,留下一地狼藉,和一个彻底沦为京城笑柄的烂摊子。
当晚。
丞相府的某个院落里,传出了林雪薇惊恐的尖叫和打砸东西的声音。
她不敢再用任何香膏,甚至连铜镜都不敢照。
她总觉得自己的脸正在腐烂,头发正在掉落,腹中隐隐作痛。
疑神疑鬼的她,彻底陷入了林晚为她精心设置的、名为“暗示”的心理囚笼之中,日夜备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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