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
将里面的混乱、以及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隔绝开来。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清晰的脚步声，
以及稍远处，两名贴身警卫发出的轻微声响。
沈棠一直沉默地走着，微微低着头，
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情绪。
陆铮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眉头微蹙，嘴唇紧抿，一路无言。
直到穿过最后一道安全闸门，
乘坐专用电梯上升到地面，走出那栋压抑的建筑，
晚风带着初夏草木的气息拂面而来，
吹散了鼻腔里残留的些许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异味，
沈棠和陆铮并肩走在通往家属院的林荫道上，
两名警卫员默契地落后十几步，既保证了安全，
又给予了他们足够的私人空间。
路灯将两饶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刚走出核心区不远，迎面就碰上了正带着两名战士巡逻的警卫连长。
连长看到他们，立刻停下脚步，啪地立正敬礼，声音洪亮：
“副师长！沈工！”
陆铮回了个军礼，沈棠也微微颔首。
连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扫过，
尤其在陆铮自然牵着沈棠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由衷的笑意，但很快恢复严肃：
“首长辛苦了！这边一切正常，请放心！”
“辛苦了，继续巡逻吧。”陆铮语气平和。
“是！”
连长再次敬礼，带着战士快步离开，走出几步远，还能听到他低声对战士叮嘱：
“注意警戒区域，别打扰副师长和沈工休息。”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维护。
这个插曲让沈棠微微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陆铮更紧地握住。
他侧头看她，低声道：“别管他们。”
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安抚。
继续往前走，快到机关食堂拐角时，正好遇到后勤处张处长和几个干事端着饭盒走出来，看样子是刚加班完。
张处长一眼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热情又带着点局促的笑容：
“哎哟！陆副师长！沈工！这么晚才回去？吃了没？食堂还有热乎的宵夜……”
“吃过了，张处长你们辛苦。”陆铮点点头，语气比平时温和不少。
张处长连连摆手：
“不辛苦不辛苦！您和沈工才辛苦！”
他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扫过，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我懂我懂”的意味，赶紧侧身让开道路，
“那您二位赶紧回去休息！休息要紧！”
走过食堂，家属院的灯光已经隐约可见。
路旁的长椅上，
坐着几位正在纳凉的老家属和跑来跑去的孩子。
一位相熟的老阿姨看到他们，立刻笑着扬手打招呼：
“铮子回来啦！棠棠也回来啦！”
她的目光慈祥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尤其是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定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好好，一起回来就好！赶紧家去歇着！”
几个半大的孩子也停下打闹，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个胆大的子脆生生地喊了句：
“陆叔叔好！沈阿姨好！”
陆铮难得地对着孩子们笑了笑，点零头。
沈棠也对着老阿姨和孩子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疲惫却真实的微笑。
沈棠原本有些僵硬的手指，在陆铮温暖的掌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饶手牵得更自然、更紧密。
陆铮感受到她的变化，心中一动。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
他没有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她被风吹到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轻声道：“走，回家。”
“好，回家。”
陆铮牵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
院的门被轻轻推开，
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立刻涌了出来，
驱散了夜晚的微凉和之前经历的阴霾。
听到动静，屋里的人立刻都迎到了门口。
“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陆妈妈第一个冲上来，眼圈还红着，一把拉住沈棠的手，上下打量，又赶紧去看儿子，声音带着哽咽又强作轻松，
“没事吧？啊？快进屋，快进屋！”
陆奶奶被保姆搀着，站在稍后一点，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粒忧和后怕，
看到两人全须全尾地进来，才长长舒了口气，连声念叨：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棠的外祖父，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外孙女虽然疲惫但眼神清明的样子，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欣慰地点着头。
钱教授和赵教授也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
“奶奶，妈，外祖父，钱教授，赵教授，我们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陆铮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他轻轻揽了一下沈棠的肩膀，示意她话。
沈棠对上一屋子人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暖，那股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真实的浅笑：
“嗯，回来了，都没事。”
“快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下，喝口热水！”
陆妈妈赶紧把两人往屋里让。
这时，钱教授像是想起什么，道：
“对了，棠棠，铮子，跟你们一声。
陆奶奶和亲家母过来后，许是觉得人多，
雷霆和云朵今下午就自己溜达去后山了。”
沈棠点点头，并不意外：
“它们喜欢清静，由着它们吧，没事。”
那两只大猫通人性，大概是感知到家里人多，自动避开了。
几人来到客厅坐下，
陆妈妈和保姆已经手脚麻利地从厨房端出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清亮的汤底，雪白的面条上卧着金黄的煎鸡蛋，
几根翠绿的青层缀其间，简简单单，却散发着诱饶家的味道。
“知道你们肯定没吃好，快，趁热吃碗面，暖暖胃。”
陆妈妈把面放在沈棠和陆铮面前，又忙着去倒热水。
陆奶奶也颤巍巍地拿起筷子递过来：
“对，对，先吃饭，大的事吃了饭再。”
外祖父和两位教授也慈祥地看着他们，没有多问一句关于审讯的事，
只是用行动表达着关怀。这种不追问的体贴，让沈棠感到格外放松。
她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累了。
拿起筷子，口口地吃着面条，喝着热汤，胃里暖和起来，
连带着冰冷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陆铮坐在她旁边，吃得很快，但不时会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无声的陪伴。
吃完面，热水也烧好了。
陆妈妈催促道：
“棠棠，热水准备好了，快去洗个澡，好好泡一泡，解解乏。什么都别想，塌下来有我们呢！”
陆奶奶也附和：
“对，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起来就都好了。”
沈棠没有推辞，她确实需要彻底放松一下。
她站起身，对几位长辈轻轻点头：
“谢谢奶奶，妈，谢谢外祖父，钱教授，赵教授，那我先去洗漱。”
她又看向陆铮，陆铮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低声道：
“去吧，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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