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文。
他纯净到极致的能量本源中，突兀地，被滴入了一滴墨。
一滴充满了“虚无”、“终结”与“绝对静止”概念的墨。
这股气息让他感到极度的不适与厌恶，仿佛自己即将圆满的“神国”，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地基。
他伟大的进化进程，因此被打了一个微，却无法忽视的“嗝”。
……
几分钟后。
东海之上，风平浪静。
之前那搅动地的雷云，撕裂海面的漩涡，吞噬舰队的巨口，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矗立在海中央的，宏伟到不似人间造物的巨大水晶山脉。
它完整地保留了【利维坦】生前那狰狞、庞大的轮廓，但通体已化为晶莹剔透的灰白晶体，内部仿佛封存着一个静止的时间。
此刻，乌云散去，初升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这座不可能存在的奇迹造物之上。
水晶山脉折射出亿万道七彩的光芒，将整片海域渲染得瑰丽而神圣。
【探索一号】的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被几声烧毁线路的轻微爆鸣声衬托得更加骇人。
王胖子瘫软在椅子里，他抬起一根因为脱力而不断颤抖的手指，指向一块备用屏幕上那条平稳到诡异的绿色直线。
“地……地质……”
他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那块不久前还在疯狂尖啸，预警着灭世级生物反应的屏幕，此刻却用最冷静的字体标注着：超高密度惰性地质结构。
它成了一座山。
一座彻头彻尾，死气沉沉的，稳定的山。
雷动僵在原地，身上那些引以为傲的、狂暴的电弧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个 staring at a miracle 的年轻人。他一直信奉的力量，他所掌控的雷霆，在刚才那超越认知的一幕面前，简直就是孩童的戏法。
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全新情绪，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迅速填满了自负被击碎后留下的真空。
“这……”他喃喃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想什么。
与所有饶呆滞不同，李菁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光芒，她那属于科学家的冷静理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释放所有探测器！立刻！现在！”她几乎是冲着最近的技术员在吼叫，“我们观测到了‘概念性攻击’的实例！生物体被强制转化为高密度晶状地质构造！这不是破坏！这是全新的物理法则！这是神迹！”
她完全无视了还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座水晶山脉所吸引，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推翻了她所有知识体系的宏伟丰碑。
赵千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机械地推了推眼镜，试图让过度运算的大脑降温。
“他不是在攻击。”他低声自语，冰冷的数据流在他的脑海中重组成一个恐怖的结论。
“他是在‘定义’。”
这个词，让周围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人，再次感到一阵窒息。
“他用一个‘想法’，覆盖了一个活着的移动岛屿的存在本质，把它……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岛屿。”
赵千讯一直以来的精英姿态，终于出现了裂痕。
“这种手段，已经超越了S级的范畴。我们的体系里，没有这个级别。”
……
同一片海域，远处的美国海军旗舰【无畏号】舰桥。
死寂。
所有幸存的美军士兵，通过屏幕和高倍率望远镜，目睹了那神罚降临又归于神圣的全过程。从巨兽吞，到水晶山脉的诞生，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将他们从军校里学到的一切，将他们身为地球最强军事力量成员的骄傲，击得粉碎。
一个年轻的雷达兵再也无法处理这种超出现实逻辑的信息，他的认知系统彻底崩溃了。
“神啊……神迹……”他丢掉耳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开始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疯狂祈祷。
舰桥内没有人去管他，因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霍华德上将一把夺过身边通讯官手里的通讯器，他脸上那属于海军将领的傲慢和愤怒，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在见证了无法理解的伟力之后，那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最原始的谦卑与恐惧。
他的军事信仰在这一刻毫无意义。航母、战斧、电磁炮，在那种“定义”万物的力量面前，和一根烧火棍有什么区别？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特定的公共频道。
“……呼骄探索一号】。”
霍华德上将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音调不至于完全走样。
“这里是美国海军【无畏号】，我是霍华德……”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了【探索一号】的舰桥。
所有人都愣住了。
然后，他们听到了这位上将，用一种近乎请求的、彻底放弃了所有尊严的口吻，出了下一句话。
“请……请指示。”
……
甲板上，陆渊对周围那足以掀翻世界的震惊和远方传来的臣服，毫无兴趣。
他只是看着那座在阳光下折射出亿万光辉的水晶山脉，微微皱起了眉。
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完全满意。
韩清是全船唯一一个最先恢复镇定的人，她快步走到陆渊身边，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而是直接审视着他的状态。
他的脸色，比之前任何一次使用能力后都要苍白，那是一种生命力被过度抽离的虚弱。
这种“概念”层面的能力，对他自身的消耗，远超所有饶想象。
陆渊察觉到了她的靠近，他没有回头。
“浪费了太多能量。”
他的评价简洁而冷酷。
“本来可以更安静一点。”
这句话让刚刚走到甲板门口的雷动和赵千讯，脚步同时一顿。
安静一点？
把一个灾级的畸变体变成一座水晶山脉，在他口中，居然只是一件“不够安静”的事？
这两个之骄子的世界观，在今被反复碾压，已经快要变成粉末了。
韩清没有理会那句话里蕴含的恐怖信息，她只关心一个问题：“你怎么样？”
陆渊的回应很简单。
“需要补充。”
他的目光，从水晶山脉瑰丽的外表上移开，投向了山脉的最中央。
在那深邃的晶体核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
【探索一号】的引擎重新启动，在得到了舰桥内众人几乎是麻木的同意后，缓缓调转船头，朝着那座由【利维坦】变成的宏伟水晶山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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