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项评优机制,申报条件首条即明确要求:‘凡参评组织,须接受主管部门业务指导,并按季度报送活动台账与人员名册’。】
视网膜上的警告框红得刺眼,像极了以前公司发年终奖前那张必须要签的“奋斗者协议”。
“又是这套。”林夏冷笑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脆响,那是只有在宣战时才会有的节奏,“想给野马套缰绳,也不问问马蹄子答不答应。”
她没有去那个什么申报系统里点“拒绝”,因为在那个规则里,拒绝也是一种互动。
她直接打开了“反击者联盟”的后台,发布了一份只有三百字的公告——《关于退出一切外部评选的声明》,以及一份名为《自主性终止条款》的补充协议。
协议核心只有一条:凡签署行政隶属协议、接受“指导”的组织,将自动触发熔断机制,从“反击者”协作网络中被永久除名,历史数据标记为灰色字体的“已妥协”。
十分钟后,林夏的私信箱炸了。不是骂声,是此起彼伏的“收到”。
十五个地方组的头像接连亮起,就像烽火台一样,连夜把那份声明置顶。
点击量在两个时内冲破百万。
没有长篇大论的控诉,只有整齐划一的“不参评”。
这种沉默的剥离,比任何游行示威都让上面的人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阿哲发来了一个“姐,你看那个央企团委,抄作业抄歪了。”
屏幕上,一个名为“微笑员工打卡计划”的话题正在被那个官方号疯狂加热。
文案里写着“记录奋斗时刻”,配图全是加了十级美颜的、在工位上比耶的年轻人。
“这就是他们理解的‘人味’?”阿哲的声音在耳机里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行,那咱就帮他们把这话题‘升华’一下。”
阿哲的手指在触摸板上飞舞,启动了“意义置换行动”。
半时后,当网友点进那个充满正能量的“微笑员工”话题时,画风突变。
不再是精修的自拍,而是一张张真实的、充满颗粒感的照片:有人晒出了刚盖章的“拒绝加班审批单”,配文“今准时下班的笑容最甜”;有人贴出了带薪休假的机票,背景是关机的电脑;还有人发了一张午休时在食堂读《劳动法》的侧脸,配文“知识让我笑得从容”。
“微笑”被重新定义了。
原本想用来粉饰太平的标签,瞬间变成了普法现场和维权科普课堂。
七十二时内,该话题冲上热搜榜首,官方删都删不赢,最后只能狼狈地关闭了话题广场。
“这就叫夺舍。”阿哲在那头嚼着口香糖,语气轻快。
而在几千公里外的特区改革办会议室里,空气却凝固得像凝胶。
顾沉舟坐在红木圆桌的一侧,对面是满脸堆笑的负责人,手里拿着那份印着“战略合作伙伴”金字的聘书。
“顾先生,只要加上这个头衔,以后咱们办事都方便。”
顾沉舟没接,只是把一份薄薄的文件推了过去:“合作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方案里必须加一条:任何涉及劳动者权益的政策试验,必须经过不少于三百名一线劳动者盲评通过,方可立项。”
负责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把文件推了回来:“顾先生,这……难以操作啊。三百人?还要盲评?这效率怎么保证?流程怎么走?”
顾沉舟没话,只是默默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终端,点亮了投影。
屏幕上是一个实时的投票界面,倒计时一时。
“现在是下午三点,外卖员的送餐低谷期,程序员的代码调试期。”顾沉舟推了推眼镜,“我刚刚发起了关于您刚才提到的‘灵活用工蓄水池’方案的模拟盲评。”
数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快得让人眼晕。
五分钟后,一份包含五千个实名认证Id的反馈报告生成了。
十六类职业群体,从快递哥到大厂p7,针对方案中的漏洞提出了两万条修改意见。
“效率?”顾沉舟合上终端,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气,“在这个网络里,共识的达成只需要几秒钟。您所谓的流程困难,只是因为你们习惯了闭门造车。”
负责人看着那份沉甸甸的数据报告,沉默了很久,最终拿起了笔,在顾沉舟的文件上签了字。
这一仗赢得漂亮,但李曼却在群里发出了预警。
“大家有点不对劲。”李曼的声音透着疲惫,“最近很多人在问,如果我们赢了,以后干什么?这种‘胜利焦虑’在蔓延。他们怕失去对手后,自己又变回那个无足轻重的人。”
林夏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车流依旧川流不息。
是啊,长期在战壕里的人,会不习惯没有硝烟的日子。
“发那个视频吧。”林夏,“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救世主。”
当晚,一段名为“非救世主宣言”的短视频刷屏了。
没有激昂的音乐,只有不同城盛不同职业的人对着镜头的一句话。
“我不为改变世界,只为不让世界改变我。”
镜头扫过深夜的便利店、清晨的早点摊、写字楼的茶水间。
最后,画面定格在无数人在屏幕前默默举起手中的茶杯、保温壶、易拉罐,隔空致意。
这种平淡的坚守,瞬间击碎了那种宏大的焦虑。
陈导把自己关在剪辑室里整整两,出来的时候眼睛熬得通红,手里捏着一张光盘。
那是她把过去七个月里所有的关键系统提示、每一次决策的转折点,做成的一段无声滚动字幕视频。
标题很长:《他们以为我们在求认可的时候,其实已经在重新定义什么是值得被记住的》。
她把光盘寄往了全国五十所重点高中的图书馆,只附了一张卡片:“未来的课本,应该从这里开始写。”
林夏看着视网膜上最后一次浮现的淡金色字样:
【提示:游戏规则已重置——这一次,终点由我们出发时的脚步决定。】
春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动了桌角的那杯冷掉的咖啡,泛起层层细碎的涟漪。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林夏靠在椅背上,正准备闭目养神,视网膜的角落里突然跳动了一下。
那不是熟悉的提示框,而是一组从未见过的、呈现出诡异黑红色的异常数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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