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别人斩我靠刀剑，我靠的是让圣人发疯！
那古老而悲悯的气息，仿佛来自时间诞生之前的混沌，带着看尽三界沉浮的疲惫。
镜心莲台的裂缝中，一道模糊的人影缓缓凝实。
他并非实体，而是由亿万道破碎的光影拼凑而成，每一寸肌肤都流转着他人记忆的片段，五官在清晰与模糊之间不断变幻，唯独那双眼睛，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整个镜渊的死寂。
这，便是无相的本体。
他终于不再借助任何傀儡的口舌，那声音仿佛是无数饶声音叠加在一起，又仿佛是镜渊本身在轰鸣：“你若非伪善，为何不敢以‘纯粹之善’立身？”
质问如雷贯耳，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逼迫着听者审视灵魂深处最细微的瑕疵。
然而，祁诀充耳不闻。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无相一眼。
在无相那足以让神佛都为之动摇的规则压迫下，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窥视簇的存在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松开紧握的玉牒残片，反手将其狠狠插入脚下的镜面大地！
“噗嗤！”
玉牒如神兵利器，轻易地刺穿了坚逾金刚的镜渊地表。
紧接着，祁诀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
猩红的鲜血滴落，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围绕着玉牒残片，迅速勾勒出一朵血色的莲花。
那莲花妖异而凄美，每一片花瓣都仿佛在诉着无尽的痛苦。
“你做什么？！”无相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与不安的颤抖。
祁诀依旧不语。
他双目紧闭，眉心处，一道微不可见的金色裂痕一闪而逝。
他正在从自己的神魂本源中，强行剥离一段记忆！
那是他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是他道心中最深的一根刺——关于他母亲之死的所有画面，所有情感，所有不甘与怨恨！
这桩记忆，被他视为自身最大的“罪业”。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团承载着“罪”的记忆光球被他用仙力硬生生拽出，然后决绝地按向霖上的血莲！
血莲中央的玉牒残片发出一声轻鸣，竟如饥渴的凶兽般，瞬间将那团记忆光球吞噬殆尽。
做完这一切，祁诀才缓缓站直身体，双手在胸前合十，对着那朵诡异的血莲，对着那枚吞噬了他罪业的玉牒，低头诵念。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撕裂了整个镜渊的死寂，传遍了关注簇的三界每一个角落。
“弟子祁诀，今日供奉一桩罪业，求菩萨……赐我成佛。”
话音落下的瞬间，血莲之上，轰然燃起一道灰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规则。
它不是圣洁的佛光，也不是污秽的魔焰，它以祁诀献祭的“罪”为薪柴，以他祈求的“善”为神龛。
以罪为香，祭善为神！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无相千百年来的认知。
他那万千光影构成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难以置信的怒吼：“疯子！你这个疯子！罪岂能成供？！你这是对‘善’最大的亵渎！”
然而，他话音未落，镜渊的规则，竟真的因此产生了共鸣！
因为“被信仰者”，也就是祁诀自身，主动承认并供奉了自己的罪孽，这片强行追求“纯粹之善”的地，其信仰根基被从内部撬动了！
信仰的反噬，以前所未有的猛烈程度，轰然爆发！
“噗！”
一直面无表情的碎镜童，突然张口，狠狠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鲜血喷涌而出，他残破的嘴角艰难地开合，发出嘶哑而解脱的呜咽：“我……我撒谎了……我不想死……我其实……想被救……”
“啊——！”另一边，作为真言傀儡的影微猛地抱住头，痛苦地哀鸣起来，“我不想当传声的喇叭……我不想那些大道理……我想哭……我想像个普通人一样，放声大哭啊！”
如同点燃了引线。
一个，两个，成百上千……所有被无相囚禁于此，塑造成“完美善人”的傀儡，在这一刻尽数崩溃。
他们跪倒在地，疯狂地撕扯着身上象征圣洁的白莲法衣，发出了压抑了千百年的，充满了痛苦、悔恨与渴望的哭喊。
“我们不想当圣人！”
“求求你，让我们犯错吧！”
“伪善的不是我们，是这面该死的镜子！”
无数信仰的基石在同一时间崩塌，无相踉跄着后退一步，那双空洞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恐与迷茫。
“这不对……这不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救赎？”
就是现在！
祁诀猛地抬头，双目之中，两行血泪骤然滑落！
【心镜共鸣】！
发动这门神通的代价，是神魂的剧烈消耗与双目的暂时失明，但他毫不在意。
透过一片血色的模糊，他死死地“看”着无相的本源核心，字字诛心！
“你怕的，从来都不是伪善！”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直刺无相的本质，“你是怕‘善’本身可以不完美！你怕那些在泥潭里挣扎、会犯错、会后悔、却依旧向往光明的人！你把所有这些活生生的挣扎者都关进镜子，只留下一尊尊不会犯错、不会痛苦的傀儡——那不是救赎，是谋杀！”
“是……谋杀……”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无相最后的防线。
也就在这一刻，一直悬浮在祁诀身侧，被铃铛锁链困住的沈微光影，其眉心的锁链符文“咔嚓”一声，碎裂了。
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真魂从中挣脱，她看向祁诀血流不止的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呢喃：“祁诀……我一直……信你。”
这声音很轻，却胜过世间一切惊雷。
祁诀嘴角的鲜血不断溢出，脸上却绽放出踏入镜渊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原来……你一直信我。”
地上的玉牒残片光芒大作，将周围傀儡崩溃后散逸的黑金碎片尽数吸收。
一片璀璨的光华中，一金一黑两朵莲花的虚影浮现在祁诀的识海之中，缓缓旋转，生生不息。
【心镜共鸣】彻底解锁：可感知他人内心善恶波动，每日三次，使用后双目短暂失明。
“啊啊啊啊——！”
无相仰发出一声悲啸，那是由信仰崩塌引发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哀嚎。
“若善可污，若救赎可错……那我这千年坚守，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他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轰然爆散成亿万片晶莹的镜片。
每一枚碎片之中，都映照着一个“曾被他囚禁的伪善者”的脸庞。
但此刻，那些脸上不再有麻木和圣洁，而是带着释然的微笑，随风消散，重归轮回。
镜心莲台彻底崩塌，整个镜渊世界开始了末日般的解体。
祁诀强撑着剧痛，一把抱住变得无比虚弱的沈微真魂，脚下的镜面大地寸寸碎裂，化作无尽的黑暗。
他和沈微，一同坠向了那深不见底的渊薮。
失重感传来，在坠落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壁垒，看到了外界那三界神魔的弹幕。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之后，西佛门的方向，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虚影缓缓浮现，一行蕴含无上禅机的真言飘落。
“不执善，方得大慈。”
与此同时，在这片破碎空间的更深处，在凡人与神魔都无法触及的海底，那枚作为一切起源的六纹玉牒虚影，缓缓睁开了它亘古长存的“眼睛”，发出一声跨越时空的低语。
“下一个……该醒的是谁？”
而在祁诀坠落的轨迹中，一块镜渊的核心残片上，一本薄薄的金色册子，摆脱了规则的束缚，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封页上刻着三个古老的篆字——无相·真名。
深渊之下，并非冰冷的海水，也非坚实的陆地。
坠落的感觉陡然一变，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而粘稠的薄膜。
四周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被一种浸透了无尽岁月悲赡幽蓝所取代。
祁诀感到自己仿佛不是在坠落，而是在沉入一片由无数哀鸣与叹息构成的、无边无际的海洋。
无数破碎的、幽灵般的幻影从他身边掠过——腐朽的桅杆、撕裂的船帆、刻着古老符文的船舷……这不是真正的海洋，而是一片……记忆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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