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季的图书馆进入全候开放模式，走廊里随处可见抱着毯子彻夜复习的学生。窗外的常青树挂上了霜花，在晨光中闪闪发亮。苏晚抱着厚重的《国际经济法》教材推开图书馆大门，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冻僵的指尖微微发麻。
清晨六点半的阅览区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她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的老位置，却意外地发现陆辰野已经坐在那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周勾勒出柔和的光晕，手边放着两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豆浆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镜片边缘缓缓滑落。
这么早？她轻声坐下，注意到他电脑旁堆着厚厚的编译原理笔记，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睡不着。他把一份煎饼果子推过来，包装纸上细心地标注着不加香菜趁热吃。
这是他们连续一起复习的第七。从最初略显生疏地各自占据桌子两端，到现在默契地分工占座、带早餐，某种温暖的日常正在悄然形成。苏晚翻开笔记，发现疑难案例旁多出了详细的批注——是他工整的字迹，用程序逻辑帮她梳理了复杂的法律关系。
这个类比很巧妙。她指着用多重继承解释跨国法律适用的注释，把法律冲突得这么清晰。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仍停留在代码上：刚好看到类似的结构。
正午的阳光短暂地穿透云层，在书架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们轮流去吃饭，总会给彼此带杯热饮回来。今轮到陆辰野先去，苏晚继续埋头整理《物权法》的案例摘要。
当她正被一个地役权的复杂案例困扰时，一份还冒着热气的便当被轻轻放在她手边。陆辰野不仅带回了她最爱的照烧鸡排便当，还细心地要了双份的酱料。
食堂今人不多。他简短地解释，同时将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三分糖，多加奶泡。
苏晚注意到他额角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发梢有些湿润，显然是特意绕远去买了这杯她最喜欢的饮品。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让她心底泛起暖意。
下午复习民法时，苏晚遇到一个特别复杂的共有物分割案例。她正蹙眉思考着共有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陆辰野忽然递过一张草图。
试试用树状结构来理解。他画的思维导图清晰展示了权利流转的路径，每个节点都标注着相应的法条编号，这样更容易理清优先级。
你应该来学法。苏晚半开玩笑地，却被草图的精细程度震撼——连最细微的法律关系都用不同的线型区分得清清楚楚。
代码也是法则。他低头继续写算法题，耳尖微微泛红，只是用另一种语言表达。
这时他的手机连续震动，宋薇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他看了眼，直接按了静音，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不接吗？苏晚状似随意地问，笔尖却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在复习。他的回答简洁，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却微微乱了。这个发现让苏晚心里泛起微澜，像是冬日里突然照进的一缕阳光。
夜幕降临，图书馆的灯光变得格外温暖。他们转移到二十四时自习区，这里坐满了挑灯夜战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纸张特有的气息，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晚上十点，苏晚终于攻克了困扰她一整的民法难题。她舒展发酸的肩颈，转头却发现陆辰野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他睡得很沉，眼镜搁在一旁，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紧抿的唇角也微微放松。
苏晚轻轻把他手边快滑落的参考书扶正，又把自己的毯子分了一半盖在他肩上。这个动作让他无意识地动了动，额前的碎发擦过她的手背，带来细微的痒意。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摊开的编译原理笔记里夹着张便签，上面画着个可爱的法槌，旁边写着：加油，未来的大律师。字迹工整得一如他写代码时的风格。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心地将便签收进笔袋最里层。
深夜十一点，陆辰野忽然惊醒，发现身上多出的毯子和身旁依然在奋笔疾书的苏晚。阅览区的灯光已经调暗，只剩下他们这一隅还亮着台灯。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
四十分钟。苏晚把保温杯推过去，里面是她刚接的热水，喝点水吧。你睡着的时候手机震了好几次，好像是林浩找你。
他看了眼手机，快速回复了几句，又望向她面前摊开的复习资料：进展如何？
差不多了。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就是国际私法的部分还有些细节要再确认。
他忽然合上电脑：去走走？外面下雪了。
寒夜的校园格外宁静，新落的雪花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他们沿着结霜的径慢慢走着，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两行并行的痕迹。走到法学院门口时，陆辰野停下脚步，指着公告栏上新贴的学术讲座海报。
下学期有这个，他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只是偶然提起，要一起听吗？
海报上印着人工智能与法律前沿的标题，主讲人来自最高法的智能司法研究中心。苏晚在渐起的夜风中点头，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这个简单的约定，比任何誓言都让她心动。期末复习很苦，但有人并肩作战的感觉，让这个寒冷的冬夜也变得值得期待。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是为这个平凡的复习夜添上了温柔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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