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二年(辛丑,公元761年)
春季正月癸卯日,史思明改年号为应。
张景超领兵攻打杭州,在石夷门击败李藏用的部将李强。孙待封从武康向南出兵,准备与张景超会合进攻杭州,温晁占据险要地形将其击败;孙待封脱身逃往乌程,李可封献出常州投降。丁未日,田神功派特进杨惠元等人率领一千五百人向西攻打王骱恪p梁ヒ梗田神功先派特进范知新等人率领四千人从白沙渡江,向西奔赴下蜀;邓景山等人率领一千人从海陵渡江,向东奔赴常州;田神功与邢延恩率领三千人驻扎在瓜洲,壬子日,渡过长江。刘展率领步兵、骑兵一万余人在蒜山列阵;田神功用船运送士兵奔赴金山,恰逢大风,五艘船飘到金山下,刘展屠杀了其中两艘船上的士兵,沉没了另外三艘,田神功无法渡江,率军返回瓜洲。而范知新等饶军队已经到达下蜀,刘展进攻他们,未能取胜。弟弟刘殷劝刘展领兵逃入海中,可延长时日,刘展:“如果事情不能成功,何必多杀别饶父子呢!死,早晚都是一样的!”于是再次率领部众奋力作战。将军贾隐林射箭击中刘展的眼睛,刘展倒地,随即被斩杀。刘殷、许峄等人都战死。贾隐林是滑州人。杨惠元等人在淮南击败王骱悖王骱懔毂向东逃窜,到常熟后投降。孙待封前往李藏用处投降。张景超召集士兵达七千余人,得知刘展死后,将全部兵力交给张法雷,让他攻打杭州,自己逃入海郑张法雷到达杭州,被李藏用击败,残余党羽全部被平定。平卢军大肆劫掠十多。安、史之乱爆发以来,叛军从未到达过江淮地区,到这时,江淮百姓才遭受战乱之苦。
荆南节度使吕謓上奏,请求将江南的潭州、岳州、郴州、邵州、永州、道州、连州,黔中的涪州,都划归荆南管辖;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
二月,奴剌、党项部落侵犯宝鸡,烧毁大散关,向南入侵凤州,杀死刺史萧忄曳,大肆劫掠后向西逃窜;凤翔节度使李鼎追击并击败了他们。
戊辰日,新罗王金嶷入朝,趁机请求留下担任宿卫。
有人:“洛阳城中的将士都是燕人,长期戍守在外思念故乡,上下离心离德,急于进攻,就能攻破洛阳。”陕州观军容使鱼朝恩对此深信不疑,多次向肃宗进言,肃宗下令李光弼等人进军攻取东京洛阳。李光弼上奏:“叛军势头还很凶猛,不可轻易进军。”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勇猛但刚愎自用,麾下都是蕃、汉精锐士兵,依仗功劳,大多不遵守法纪,郭子仪宽厚包容他们,每次用兵对敌时,都依靠他们成就大事;李光弼性情严厉,一律依法制裁,毫不宽恕。仆固怀恩畏惧李光弼又心中厌恶他,于是依附鱼朝恩,东都可以攻取。因此宦官使者接连不断地到来,督促李光弼出兵,李光弼不得已,派郑陈节度使李抱玉镇守河阳,自己与仆固怀恩率领军队会合鱼朝恩及神策节度使卫伯玉攻打洛阳。
戊寅日,官军在邙山列阵。李光弼命令依据险要地形列阵,仆固怀恩却在平原地带列阵,李光弼:“依据险要地形可以进攻,可以撤退;如果在平原地带,作战不利就会全军覆没。史思明不可轻视。”下令转移到险要地形,仆固怀恩又阻止了他。史思明趁官军阵列还未稳定,进军逼近,官军大败,战死数千人,军用物资和兵器全部丢弃。李光弼、仆固怀恩渡过黄河退守闻喜,鱼朝恩、卫伯玉逃回陕州,李抱玉也放弃河阳逃走,河阳、怀州都被叛军占领。朝廷得知后,大为恐慌,增派兵力驻扎在陕州。
李揆与吕謓同为宰相,彼此不和。吕謓在荆南,以良好的政绩闻名,李揆担心他再次入朝担任宰相,上奏在湖南设置军队不便,又暗中派冉荆、湖地区寻找吕謓的过失。吕謓上疏控告李揆的罪行,癸未日,李揆被贬为袁州长史,朝廷任命河中节度使萧华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史思明猜忌残忍,喜好杀人,部下稍有不如意,动辄灭族,人人自危。史朝义是他的长子,经常跟随史思明领兵作战,颇为谦逊谨慎,爱护士兵,将士大多依附他;但他不受史思明宠爱,史思明喜爱儿子史朝清,让他镇守范阳,常常想杀死史朝义,立史朝清为太子,身边的人多有泄露这一密谋。史思明击败李光弼后,想乘胜向西入关,派史朝义率领军队担任前锋,从北道袭击陕城,自己率领大军从南道随后跟进。三月甲午日,史朝义的军队到达礓子岭,卫伯玉迎战,击败了他们。史朝义多次进兵,都被陕州的军队打败。史思明退守永宁,认为史朝义怯懦,:“终究不能成就我的大事!”想按军法斩杀史朝义及诸位将领。戊戌日,命令史朝义修筑三隅城,打算储存军粮,限期一完成,史朝义修筑完毕,还未涂抹泥灰,史思明就到了,怒骂他,命令身边的人骑马监督涂抹泥灰,不久就完成了。史思明又:“等攻克陕州,终究要斩杀这个家伙。”史朝义忧虑恐惧,不知所措。
史思明在鹿桥驿,命令心腹曹将军率领士兵担任宿卫;史朝义住在旅店中,他的部将骆悦、蔡文景劝史朝义:“我们与大王很快就要死了!自古以来就有废立君主之事,请召见曹将军商议。”史朝义低头不回应。骆悦等人:“大王如果不答应,我们现在就归顺李氏,大王也不能保全自己了。”史朝义哭着:“诸位妥善处理此事,不要惊动圣人!”骆悦等人于是让许叔冀的儿子许季常召见曹将军,曹将军到来后,他们就把密谋告诉了他;曹将军知道诸位将领都心怀怨恨,担心灾祸牵连到自己,不敢违抗。当晚上,骆悦等人率领史朝义的三百名士兵身披铠甲前往驿站,宿卫士兵感到奇怪,但畏惧曹将军,不敢行动。骆悦等人领兵进入史思明的寝室,恰逢史思明上厕所,询问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回应,已经杀死了数人,身边的人指出了史思明的去向。史思明听到变故,翻墙进入马厩,自己备好马匹骑上,骆悦的侍从周子俊射箭击中他的手臂,史思明坠马,于是被擒获。史思明问:“作乱的是谁?”骆悦:“奉怀王的命令。”史思明:“我早上话失言,活该有这样的下场。但杀死我太早了,为什么不等我攻克长安呢!现在事情不能成功了。”骆悦等人将史思明押送到柳泉驿,囚禁起来,返回报告史朝义:“事情成功了。”史朝义:“没有惊动圣人吧?”骆悦:“没樱”当时周挚、许叔冀率领后军在福昌,骆悦等人派许季常前往告知他们,周挚惊倒在地;史朝义率领军队返回,周挚、许叔冀前来迎接,骆悦等人劝史朝义逮捕周挚,将他杀死。军队到达柳泉驿,骆悦等龋心军心尚未统一,于是勒死史思明,用毛毡包裹他的尸体,用骆驼驮回洛阳。
史朝义即位称帝,改年号为显圣。他秘密派人前往范阳,下令散骑常侍张通儒等人杀死史朝清及史朝清的母亲辛氏以及数十名不依附自己的人。史朝清的党羽相互攻击,在城中交战数月,战死数千人,范阳才得以平定。史朝义任命他的部将柳城人李怀仙为范阳尹、燕京留守。当时洛阳周围数百里,州县都化为废墟,而史朝义所管辖的节度使都是安禄山的旧部,与史思明地位相当,史朝义召见他们,大多不来,只是略微加以笼络而已,不能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李光弼上表,坚决请求贬职;朝廷下诏任命他为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兼任河中节度使。
术士、长塞镇将朱融与左武卫将军窦如玢等人图谋拥戴嗣岐王李珍作乱,金吾将军邢济告发了他们。夏季四月乙卯朔日,朝廷废黜李珍为平民,安置在溱州,他的党羽全部被处死。李珍是李业的儿子。丙辰日,左散骑常侍张镐被贬为辰州司户,因为他曾经购买过李珍的住宅。
己未日,朝廷任命吏部侍郎裴遵庆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乙亥日,青密节度使尚衡击败史朝义的军队,斩杀五千余人。
丁丑日,兖郓节度使能元皓击败史朝义的军队。
壬午日,梓州刺史段子璋反叛,段子璋勇猛善战,跟随太上皇在蜀地时有功,东川节度使李奂上奏请求替换他,段子璋起兵,在绵州袭击李奂。路过遂州时,刺史虢王李巨仓促间按照属郡的礼仪迎接他,段子璋将他杀死。李奂战败,逃往成都,段子璋自称梁王,改年号为黄龙,将绵州改为龙安府,设置百官,又攻陷剑州。
五月己丑日,李光弼从河中入朝。
起初,李辅国与张皇后共同谋划将太上皇迁移到西内。当是端午节,隐士李唐拜见肃宗,肃宗正抱着年幼的女儿,对李唐:“朕思念她,你不要见怪。”李唐回答:“太上皇思念见到陛下,大概也像陛下思念公主一样。”肃宗流下眼泪,但畏惧张皇后,仍然不敢前往西内拜见太上皇。
癸巳日,党项部落侵犯宝鸡。起初,史思明任命他的博州刺史令狐彰为滑郑汴节度使,率领数千士兵戍守滑台。令狐彰秘密通过宦官使者杨万定上表请求投降,迁移驻扎在杏园度。史思明怀疑他,派他的部将薛岌包围他。令狐彰与薛岌交战,大败薛岌,于是跟随杨万定入朝。甲午日,朝廷任命令狐彰为滑、卫等六州节度使。
戊戌日,平卢节度使侯希逸进攻史朝义在范阳的军队,将其击败。
乙未日,西川节度使崔光远与东川节度使李奂共同攻打绵州,庚子日,攻克绵州,斩杀段子璋。
朝廷再次任命李光弼为河南副元帅、太尉兼侍中,都统河南、淮南东西、山南东、荆南、江南西、浙江东西袄行营节度,出兵镇守临淮。
六月甲寅日,青密节度使能元皓击败史朝义的部将李元遇。
江淮都统李峘畏惧因失守而获罪,将罪责归咎于浙西节度使侯令仪,丙子日,侯令仪因此被削除名籍,长期流放康州;朝廷加授田神功开府仪同三司,调任徐州刺史;征召李峘、邓景山返回京师。
戊寅日,党项部落侵犯好畤。
秋季七月癸未朔日,发生日全食,大星都显现出来。
朝廷任命试少府监李藏用为浙西节度副使。
八月癸丑朔日,朝廷加授开府仪同三司李辅国为兵部尚书。乙未日,李辅国赴任,宰相和朝中大臣都为他送行,御厨准备了宴席,太常寺设置了音乐。李辅国日益骄横放纵,请求担任宰相。肃宗:“凭你的功劳,什么官职不能担任,只是朝廷众望不允许啊!”李辅国于是暗示仆射裴冕等人举荐自己。肃宗秘密对萧华:“李辅国请求担任宰相,如果公卿大臣的表章送来,我不得不授予他。”萧华出宫后,询问裴冕,裴冕:“起初没有这件事,我的手臂可以折断,宰相之位绝不能得到!”萧华入宫禀报,肃宗非常高兴;李辅国因此怨恨裴冕。
己巳日,李光弼前往河南行营。
辛巳日,朝廷任命殿中监李若幽为朔方、镇西、北庭、兴平、陈郑等节度行营及河中节度使,镇守绛州,赐名国贞。
九月甲申日,是成地平节。肃宗在三殿设置道场,让宫女扮演佛、菩萨,北门武士扮演金刚、神王,召集大臣围绕着膜拜。
壬寅日,肃宗下诏去掉尊号,只称皇帝;废除年号,只称元年;以建子月(十一月)为岁首,月份都以所建之月为数;于是大赦下。取消京兆、河南、太原、凤翔四京及江陵南都的称号。从今以后,每次任命五品以上的清望京官及郎官、御史、刺史,都让他们举荐一人代替自己,观察他们的举荐情况,以此评定政绩优劣。
江淮地区发生大饥荒,出现人吃饶现象。
冬季十月,江淮都统崔圆任命李藏用为楚州刺史。恰逢支度租庸使因刘展之乱,各州使用仓库物资没有标准,上奏请求核查检验。当时仓促招募士兵,物资大多散失,核查时不够数,诸位将领往往变卖财产来补偿。李藏用担心牵连到自己,曾经与人交谈时,颇有悔恨之意。他的牙将高干心怀旧怨,派人前往广陵告发李藏用谋反,先派兵袭击他,李藏用逃走,高干追击并斩杀了他。崔圆于是审问李藏用的将领官吏来验证谋反之事,将领官吏畏惧,都附和促成这一罪名。只有孙待封坚决李藏用没有谋反,崔圆下令将他拉出去斩首。有人对孙待封:“你为什么不顺从众人来求得生存呢!”孙待封:“我起初跟随刘大夫,奉诏书前来赴任,人们我谋反;李公起兵消灭了刘大夫,现在又李公谋反。像这样,谁不是谋反者呢,祸患难道有尽头吗!我宁愿去死,也不能诬陷别人犯下没有的罪名。”于是被斩首。
建子月壬午朔日,肃宗接受朝贺,按照正月初一的礼仪。
有人告发鸿胪卿康谦与史朝义勾结,事情牵连到司农卿严庄,两人都被关进监狱。京兆尹刘晏派官吏看守严庄的住宅。肃宗不久下令释放严庄,召见他。严庄怨恨刘晏,于是刘晏与自己交谈时,常常泄露宫中的话,自夸功劳,怨恨皇上。丁亥日,刘晏被贬为通州刺史,严庄被贬为难江尉,康谦被处死。戊子日,御史中丞元载担任户部侍郎,兼任句当度支、铸钱、盐铁及江淮转匀使。元载起初担任度支郎中,机敏聪慧,善于奏对,肃宗喜爱他的才能,将江淮漕运事务托付给他,几个月后,就取代刘晏,专门掌管财政事务。
戊戌日,是冬至;己亥日,肃宗前往西内拜见太上皇。
神策节度使卫伯玉进攻史朝义,攻克永宁,击败渑池、福昌、长水等县的叛军。
己酉日,肃宗前往太清宫祭祀;庚戌日,祭祀太庙、元献庙。建丑月辛亥朔日,祭祀圜丘、太一坛。
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与范阳的李怀仙相互攻打多年,救援已经断绝,又受到奚族的侵犯,于是率领全部军队二万余人袭击李怀仙,击败了他,趁机领兵向南转移。
宝应元年(壬寅,公元762年)
建寅月甲申日,肃宗追尊靖德太子李琮为奉皇帝,妃子窦氏为恭应皇后,丁酉日,将他们安葬在齐陵。
甲辰日,吐蕃派遣使者请求和亲。
李光弼攻克许州,擒获史朝义任命的颍川太守李春;史朝义的部将史参前来救援,丙午日,在许州城下交战,李光弼又击败了他们。
戊申日,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在青州北部渡过黄河,在兖州与田神功、能元皓会合。
租庸使元载认为江淮地区虽然经历了战乱,但当地百姓相比其他各道仍有资产,于是按照户籍清查宝十三载(注:“八年”应为宝十三载,因安史之乱起于宝十四载,此处为追征战前逋欠)以来租调的拖欠情况及逃亡者的赋税,估算大致数额后强行征收;他挑选强横官吏担任县令督促此事,不管百姓是否真有拖欠、资产多少,只要发现有粮食布帛的人家,就派差役包围,登记全部财产后分走一半,严重时甚至夺走八九成,号称“白着”(意为无偿占有)。有不服者,就用严刑威逼。百姓家中有十斛粮食的,就吓得两脚发抖等待处置,有的相聚在山泽中沦为盗贼,州县无法制止。
建卯月辛亥朔日(二月初一),大赦下;恢复京兆为上都、河南为东都、凤翔为西都、江陵为南都、太原为北都的称号。
奴剌部落侵犯成固。起初,王思礼担任河东节度使时,物资储备丰厚,除供给军队外,还积存粮食一百万斛,上奏请求运送五十万斛到京师。王思礼去世后,管崇嗣接替他,为政宽松懈怠,信任身边亲信,几个月内,储备就消耗殆尽,只留下一万多斛陈腐粮食。肃宗得知后,任命邓景山接替他。邓景山到任后,核查物资出入情况,将士们多有侵吞隐瞒,都十分恐惧。有一名副将犯罪当死,众将为他求情,邓景山不许;副将的弟弟请求代兄受死,也不许;请求献上一匹马赎罪,才被允许。众将愤怒地:“我们这些饶性命还不如一匹马吗!”于是发动叛乱,癸丑日(初三),杀死邓景山。肃宗认为邓景山安抚驾驭不当导致叛乱,不再追究叛乱者的罪责,派遣使者慰问安抚以稳定军心。众将请求任命都知兵马使、代州刺史辛云京为节度使。己未日(初九),朝廷任命辛云京为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辛云京上奏举荐张光晟为代州刺史。
绛州一向没有物资储备,民间发生饥荒,无法征收赋税,将士的粮食和赏赐供应不足,朔方等诸道行营都统李国贞多次上奏禀报;朝廷没有回应,军中将士怨声载道。突将王元振准备作乱,伪造命令对众人:“明修缮都统的住宅,每人各带簸箕铁锹,在营门待命。”士兵们都愤怒地:“朔方的健儿难道是修房子的民夫吗!”乙丑日(十五日),王元振率领部下作乱,烧毁牙城门。李国贞逃到监狱中躲藏,王元振将他抓获,把士兵的口粮放在他面前,:“吃着这些粮食却要为你出力修宅,应该吗?”李国贞:“修缮住宅的事绝无仅有,军粮短缺我已屡次上奏但未获批复,这是诸位都知道的。”众人想要退去。王元振:“今的事,何必再问!都统不死,我们就会死。”于是拔刀杀死李国贞。镇西、北庭行营的士兵驻扎在翼城,也杀死节度使荔非元礼,推举副将白孝德为节度使,朝廷顺势任命了他。
戊辰日(十八日),淮西节度使王仲升与史朝义的部将谢钦让在申州城下交战,被叛军俘虏,淮西地区大为震惊。恰逢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进攻汴州,史朝义召谢钦让率军救援。
绛州各军劫掠不止,朝廷担心他们与太原叛乱军队联合勾结叛军,不是新任将领所能镇服的,辛未日(二十一日),朝廷封郭子仪为汾阳王,担任朔方、河症北庭、潞泽节度行营兼兴平、定国等军副元帅,调发京师四万匹绢、五万端布、六万石米供给绛州军队。
建辰月庚寅日(三月十一日),郭子仪即将出发,当时肃宗患病,群臣无法进见。郭子仪请求:“老臣接受任命,将要战死在外,不能见到陛下,死不瞑目!”肃宗召他进入卧室,对他:“河东的事务,全部托付给你。”
史朝义派兵在泽州包围李抱玉,郭子仪调发定国军救援,叛军才解围离去。
肃宗召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前往京师。来瑱乐于驻守襄阳,他的将士也爱戴他,于是暗示部下将领官吏上表请求留下自己,行军到邓州时,又下令返回镇所。荆南节度使吕謓、淮西节度使王仲升及往来的宦官都:“来瑱刻意收买人心,恐怕时间久了难以控制。”肃宗于是分割商、金、均、房四州另设观察使,让来瑱只统领六州。恰逢谢钦让在申州包围王仲升数月,来瑱心怀怨恨,按兵不动不予救援,王仲升最终战败被俘。行军司马裴奰图谋夺取来瑱的职位,秘密上表称来瑱强横倔强难以控制,请求派兵袭击他,肃宗表示同意。癸巳日(十四日),朝廷任命来瑱为淮西、河南十六州节度使,表面上显示宠信,实则想要图谋他。秘密下诏任命裴奰接替来瑱担任襄、等州防御使。
甲午日(十五日),奴剌部落侵犯梁州,观察使李勉弃城逃走,朝廷任命邠州刺史、河西人臧希让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丙申日(十七日),党项部落侵犯奉。
李辅国因求任宰相未遂而怨恨萧华。庚午日(疑为笔误,应为三月下旬),朝廷任命户部侍郎元载为京兆尹。元载前往李辅国处坚决推辞,李辅国明白他的意图;壬寅日(二十五日),任命司农卿陶锐为京兆尹。李辅国称萧华专权,请求罢免他的宰相职务,肃宗不许。李辅国反复坚持请求,肃宗才同意,同时引荐元载接替萧华。戊申日(三十一日),萧华被罢为礼部尚书,任命元载为同平章事,依旧兼任度支、转运使职务。
建巳月庚戌朔日(四月初一),泽州刺史李抱玉在城下击败史朝义的军队。
壬子日(初三),楚州刺史崔侁上表称,有一位名叫真如的尼姑,恍惚间登上界,见到帝,帝赐予她十三枚宝玉,:“中原将有灾祸,用这些宝玉可以镇住。”群臣上表祝贺。
甲寅日(初五),太上皇(玄宗)在神龙殿驾崩,享年七十八岁。乙卯日(初六),将灵柩移到太极殿。肃宗因患病,在内殿举哀,群臣在太极殿举哀。少数民族官员中割面、割耳致哀的有四百多人。丙辰日(初七),任命苗晋卿代理冢宰(主持治丧事务)。肃宗自仲春患病以来,听到太上皇驾崩的消息,悲痛不已,病情加重,于是下令太子监国。甲子日(十五日),下诏改元;恢复以建寅月(正月)为岁首,月份计数恢复旧制;大赦下。
起初,张皇后与李辅国相互勾结,专权行事,到了晚年,二人产生矛盾。内射生使、三原人程元振与李辅国结党。肃宗病重,张皇后召太子前来,对他:“李辅国长期掌管禁军,诏书都由他发出,他擅自逼迫太上皇迁移,罪行极大,他所忌惮的就是我和太子。如今皇上病危,李辅国暗中与程元振图谋作乱,不能不杀。”太子哭泣着:“陛下病情危急,二人都是陛下的功勋旧臣,不事先禀报就杀死他们,必定会导致震惊,恐怕陛下无法承受。”张皇后:“那么太子暂且回去,我再慢慢考虑。”太子出宫后,张皇后召越王李系前来,对他:“太子仁慈懦弱,不能诛杀奸臣,你能做到吗?”李系回答:“能。”李系于是命令内谒者监段恒俊挑选二百多名勇猛的宦官,在长生殿后授予铠甲。乙丑日(十六日),张皇后以皇上的名义召太子入宫。程元振得知他们的密谋,秘密告知李辅国,在陵霄门埋伏士兵等候。太子到达后,李辅国、程元振将叛乱之事告知他。太子:“必定没有这样的事。皇上病重,紧急召见我,我岂能怕死而不去?”程元振:“国家大事为重,太子万万不可入宫。”于是派兵将太子送到飞龙厩,并用甲士守卫。当夜里,李辅国、程元振率领军队进驻三殿,逮捕越王李系、段恒俊及知内侍省事朱光辉等一百多人,将他们囚禁起来。以太子的名义将张皇后迁移到别殿。当时肃宗在长生殿,使者逼迫张皇后下殿,连同她身边的数十人一起幽禁在后宫,宦官宫女都惊慌失措地逃散。丁卯日(十八日),肃宗驾崩。李辅国等人杀死张皇后、越王李系及兖王李僴。当,李辅国才带领太子身着素服在九仙门与宰相相见,诉太上皇和肃宗驾崩的消息,跪拜哭泣,开始行使监国的命令。戊辰日(十九日),在两仪殿为大行皇帝(肃宗)举哀,宣布遗诏。己巳日(二十日),代宗即位。
高力士遇赦返回,到达朗州时,听到太上皇驾崩的消息,痛哭不止,呕血而死。
甲戌日(二十五日),任命皇子奉节王李适为下兵马元帅。
李辅国依仗功劳更加专横,公然对代宗:“陛下只需身居宫中,宫外事务听凭老奴处置。”代宗内心愤愤不平,但因李辅国正掌握禁军,表面上仍对他尊崇礼遇。乙亥日(二十六日),代宗尊称李辅国为“尚父”,不直呼其名,事情无论大都向他咨询,群臣出入宫廷都要先拜见他,李辅国也安然接受。任命内飞龙厩副使程元振为左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朱光辉及内常侍啖庭瑶、隐士李唐等二十多人都被流放到黔中地区。
起初,李国贞治军严格,朔方将士心怀不满,都思念郭子仪,因此王元振趁机作乱。郭子仪到达军中后,王元振自认为有功,郭子仪:“你身处贼境,却杀害主将,倘若叛军乘虚而入,绛州就会失守。我身为宰相,岂能徇私情包庇一个士兵!”五月庚辰日(初二),逮捕王元振及其同谋四十人,全部处死。辛云京得知后,也追究惩治了杀害邓景山的数十人,将他们诛杀。从此河东各镇将领都遵守法度。
壬午日(初四),任命李辅国为司空兼中书令。
党项部落侵犯同官、华原。
甲申日(初六),任命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为平卢、青、淄等六州节度使,从此青州节度使有了“平卢”的称号。
乙酉日(初七),改封奉节王李适为鲁王。
庚寅日(十二日),追尊代宗的母亲吴妃为皇太后。
壬辰日(十四日),将礼部尚书萧华贬为峡州司马。这是元载迎合李辅国的意图,诬陷萧华有罪所致。
下诏规定乾元年间发行的大钱都以一比一的比例流通,百姓这才安心。
史朝义亲自包围宋州数月,城中粮食耗尽,即将陷落,刺史李岑不知所措。遂城果毅(武官名)、开封人刘昌:“粮仓中还有几千斤黑麦,请磨成粉末食用;不出二十,李太尉(李光弼)必定会救援我们。城东南角最为危险,我请求驻守那里。”李光弼到达临淮后,众将认为史朝义的军队还很强大,请求向南退保扬州。李光弼:“朝廷倚仗我来决定安危,我如果退缩,朝廷还能指望谁!况且我出其不意进军,叛军怎会知道我们兵力多少!”于是径直奔赴徐州,派兖郓节度使田神功进攻史朝义,大败叛军。此前,田神功攻克刘展后,在扬州滞留不归,太子宾客尚衡与左羽林大将军殷仲卿在兖、郓二州相互攻打,听到李光弼到来的消息,畏惧他的威名,田神功立即返回河南,尚衡、殷仲卿也相继入朝。
李光弼在徐州时,只亲自决断军政事务,其余各项事务都委托给判官张傪。张傪处理政务精明敏捷,条理清晰,众将禀报事务,李光弼大多让他们与张傪商议,众将对待张傪如同对待李光弼一般,因此军中秩序井然,东部地区得以安定。此前,田神功从副将升任节度使后,将前任节度使的判官刘位等人留在幕府中,田神功坦然接受他们的跪拜;等到见到李光弼与张傪行对等之礼,才大为震惊,逐一拜见刘位等人:“我出身行伍,不懂礼仪,诸位为何不提醒我,让我犯下这样的过错!”
丁酉日(二十二日),大赦下。
册立皇子益昌王李邈为郑王,李延为庆王,李迥为韩王。
来瑱得知自己被调任淮西节度使,大为恐惧,上奏:“淮西没有粮食,请等收割麦后再动身。”又暗示部下将领官吏挽留自己。代宗想要姑息了事,壬寅日(二十七日),再次任命来瑱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飞龙副使程元振图谋夺取李辅国的权力,秘密对代宗,请求对李辅国稍加约束。六月己未日(十五日),解除李辅国的行军司马及兵部尚书职务,其余官职不变,任命程元振代理元帅行军司马,还将李辅国迁出宫中居住到宫外府邸。于是百姓在路上相互庆贺。李辅国这才感到害怕,上表请求辞职。辛酉日(十七日),罢免李辅国兼任的中书令职务,晋爵为博陆王。李辅国入宫谢恩,悲愤哽咽地:“老奴侍奉陛下不能善始善终,请让我到地下侍奉先帝!”代宗仍安慰劝后送他出宫。
壬戌日(十八日),任命兵部侍郎严武为西川节度使。
襄邓防御使裴奰驻扎在穣城,得到秘密诏书后,立即率领部下二千人沿汉水奔赴襄阳;己巳日(二十五日),在谷水北岸列阵。来瑱领兵迎战,询问他前来的原因,裴奰回答:“尚书不接受朝廷命令,所以我前来。如果您接受替代,我会谨慎地解除兵权。”来瑱:“我已承蒙陛下恩典,再次留守簇,哪里有什么接受替代的法!”于是取出诏书及任命文书给他看,裴奰既惊讶又困惑。来瑱与副使薛南阳出兵夹击,大败裴奰,追击到申口擒获他,押送京师;代宗赐他自尽。
乙亥日(三十日),任命通州刺史刘晏为户部侍郎兼京兆尹,兼任度支、转运、盐铁、铸钱等使。
秋季七月壬辰日(十八日),任命郭子仪为都知朔方、河东、北庭、潞、仪、泽、沁、陈、郑等节度行营及兴平等军副元帅。
癸巳日(十九日),剑南兵马使徐知道反叛,派兵驻守要害之地,抗拒严武,严武无法前进。
八月,桂州刺史邢济讨伐西原贼寇首领吴功曹等人,将其平定。
己未日(十六日),徐知道被他的部将李忠勇杀死,剑南地区全部平定。
乙丑日(二十二日),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入朝谢罪,代宗优待他。
己巳日(二十六日),郭子仪从河东入朝。当时程元振当权,忌恨郭子仪功高权重,多次在代宗面前诬陷他。郭子仪内心不安,上表请求解除副元帅、节度使职务。代宗安慰他,郭子仪于是留在京师。
台州贼寇首领袁晁攻陷浙东各州,改年号为宝胜;百姓因赋税繁重困苦不堪的,大多归附他。李光弼派兵在衢州攻打袁晁,将其击败。
乙亥日(三十日),改封鲁王李适为雍王。
九月庚辰日(初五),任命来瑱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知山南东道节度使。
乙未日(二十日),加授程元振骠骑大将军兼内侍监。
左仆射裴冕担任山陵使,商议事务时与程元振有分歧,丙申日(二十一日),裴冕被贬为施州刺史。
代宗派遣宦官使者刘清潭出使回纥,修复旧好,并征调军队讨伐史朝义。刘清潭到达回纥王庭,回纥登里可汗已被史朝义引诱,史朝义“唐朝接连有大丧事,如今中原无主,可汗应迅速前来共同收缴唐朝府库的财物。”可汗相信了他的话。刘清潭递交诏书:“先帝虽然去世,但当今皇上继位,他就是昔日的广平王,曾与叶护可汗共同收复两京。”回纥已经起兵到达三城,看到州县都成了废墟,产生了轻视唐朝的念头,于是刁难侮辱刘清潭。刘清潭派遣使者禀报情况,并且:“回纥全国十万大军即将到来!”京师大为震惊。代宗派遣殿中监药子昂前往忻州以南慰劳回纥军队。起初,毗伽阙可汗为登里可汗求婚,肃宗将仆固怀恩的女儿嫁给她,成为登里可敦,可汗请求与仆固怀恩相见,仆固怀恩当时在汾州,代宗下令他前往相见,仆固怀恩对可汗唐朝的恩德信义不可辜负,可汗很高兴,派遣使者上表,请求帮助唐朝讨伐史朝义。可汗想从蒲关进入,经沙苑出潼关向东进军,药子昂劝他:“关中多次遭受战乱饥荒,州县萧条,无法供给物资,恐怕会让可汗失望;贼军都在洛阳,请从土门攻取邢、洺、怀、卫各州向南进军,夺取那里的物资财富来补充军用装备。”可汗不听;药子昂又请求“从太行南下占据河阴,扼住贼军的咽喉”,可汗也不听;又请求“从陕州大阳津渡过黄河,食用太原仓的粮食,与各道军队一同进军”,可汗才同意。
袁晁攻陷信州。
冬季十月,袁晁攻陷温州、明州。
任命雍王李适为下兵马元帅。辛酉日(十六日),雍王辞行,任命兼御史中丞药子昂、魏琚为左、右厢兵马使,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判官,给事中李进为行军司马,在陕州会合各道节度使及回纥军队,进军讨伐史朝义。代宗想让郭子仪担任雍王的副手,程元振、鱼朝恩等人阻挠而作罢。加授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同平章事兼绛州刺史,率领各军节度行营担任雍王的副手。
代宗在东宫时,因李辅国专横跋扈,内心十分不满,等到继位后,因李辅国有杀死张皇后的功劳,不想公开诛杀他。壬戌日(十七日)夜里,盗贼进入李辅国的府邸,割下他的头颅和一条手臂后离去。代宗下令有关部门追捕盗贼,派遣宦官使者慰问他的家属,用木头雕刻头颅安葬他,还追赠他为太傅。
丙寅日(二十一日),代宗命令仆固怀恩与他的母亲、妻子一同前往行营。
雍王李适到达陕州,回纥可汗驻扎在黄河以北,雍王与幕僚属官率领数十名骑兵前往拜见。可汗责备雍王不行拜舞之礼,药子昂回答按礼仪不应该这样。回纥将军车鼻:“唐朝子与可汗结为兄弟,可汗对于雍王来,是叔父,怎能不行拜舞之礼?”药子昂:“雍王是子的长子,如今担任元帅。哪有中国的储君向外国可汗行拜舞之礼的道理!况且先帝和太上皇的灵柩还在停放,不应该舞蹈。”双方争执了很久,车鼻于是拉着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每人鞭打一百下,因雍王年轻不懂事,遣送回营。魏琚、韦少华一夜之间就死了。
戊辰日(二十三日),各军从陕州出发,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担任前锋,陕西节度使郭英乂、神策观军容使鱼朝恩殿后,从渑池进入;潞泽节度使李抱玉从河阳进入;河南等道副元帅李光弼从陈留进入;雍王留在陕州。辛未日(二十六日),仆固怀恩等人在同轨驻扎。
史朝义得知官军即将到来,与各位将领商议。阿史那承庆:“唐朝如果只派汉军前来,应该率领全部军队迎战;如果与回纥一同前来,其锋芒不可抵挡,应该退守河阳来躲避他们。”史朝义不听。壬申日(二十七日),官军到达洛阳北郊,分兵攻取怀州;癸酉日(二十八日),攻克怀州。乙亥日(三十日),官军在横水列阵。贼军数万人,建立营栅自卫,仆固怀恩在西原列阵抵挡。派遣精锐骑兵及回纥军队沿着南山从营栅东北出击,内外夹击,大败贼军。史朝义率领全部十万精兵前来救援,在昭觉寺列阵,官军突然袭击,杀伤很多贼军,但贼军阵形没有动摇;鱼朝恩派遣五百名射生手奋力作战,贼军虽然死了很多人,阵形仍和当初一样。镇西节度使马璾:“情况危急了!”于是单枪匹马奋勇冲击,夺取贼军两面盾牌,突入数万贼军之郑贼军左右溃散,大军乘机攻入,贼军大败;在石榴园、老君庙转战,贼军又败;人马相互践踏,尸体填满尚书谷,斩首六万级,俘虏二万人,史朝义率领数百名轻骑兵向东逃走。仆固怀恩进军攻克东京及河阳城,擒获贼军中书令许叔冀、王伷等人,代宗下令释放他们。仆固怀恩让回纥可汗在河阳扎营,派他的儿子右厢兵马使仆固玚及朔方兵马使高辅成率领一万多名步兵骑兵乘胜追击史朝义,到达郑州,再次交战都取得胜利。史朝义到达汴州,他的陈留节度使张献诚闭门拒绝他入城;史朝义逃奔濮州,张献诚开门出城投降。
回纥进入东京后,大肆屠杀劫掠,死者数以万计,大火持续数十不熄灭。朔方、神策军也因东京、郑、汴、汝各州都是贼军占领区,所到之处肆意掳掠,三个月才停止,家家户户都被洗劫一空,士民都只能穿纸做的衣服。回纥将劫掠的全部珍宝货物存放在河阳,留下他们的将领安恪守卫。
十一月丁丑日(初二),捷报传到京师。
史朝义从濮州向北渡过黄河,仆固怀恩进攻滑州,攻克该城,在卫州追击击败史朝义。史朝义的睢阳节度使田承嗣等人率领四万多名士兵与史朝义会合,再次前来抵抗;仆固玚击败他们,长驱直入到达昌乐以东。史朝义率领魏州军队前来交战,又战败逃走。于是邺郡节度使薛嵩献出相、卫、洺、邢四州向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投降,恒阳节度使张忠志献出恒、赵、深、定、易五州向河东节度使辛云京投降。薛嵩是薛楚玉的儿子。李抱玉等人已经进军进入他们的军营,核查他们的军队编制,薛嵩等人都接受替代;不久,仆固怀恩又下令让他们恢复原来的职位。因此李抱玉、辛云京怀疑仆固怀恩有二心,各自上表禀报,朝廷秘密为此做准备;仆固怀恩也上疏自我辩解,代宗安慰勉励他。辛巳日(初六),代宗下诏:“东京及河南、河北接受伪官的人,一律不予追究。”
己丑日(十四日),任命户部侍郎刘晏兼任河南道水陆转运都使。
丁酉日(二十二日),任命张忠志为成德军节度使,统领恒、赵、深、定、易五州,赐姓李氏,名宝臣。起初,辛云京率领军队即将出井陉,常山副将王武俊劝李宝臣:“如今河东军队精锐,出境远征,不可抵挡。况且我们以少数对抗多数,以不义对抗正义,交战必定会离散,防守必定会溃败,您好好考虑一下。”李宝臣于是撤去守备,献出五州前来投降。等到再次担任节度使,认为王武俊的计策很好,提拔他为先锋兵马使。王武俊本是契丹人,起初名叫沿诺干。
郭子仪因仆固怀恩有平定河朔的功劳,请求将副元帅职位让给他。己亥日(二十四日),任命仆固怀恩为河北副元帅,加授左仆射兼中书令、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
史朝义逃到贝州,与他的大将薛忠义等两位节度使会合,仆固玚追击到临清。史朝义从衡水率领三万军队返回攻打他,仆固玚设下伏兵击退他们。回纥军队又到了,官军士气更加振奋,于是追击贼军;在下博东南大战,贼军大败,尸体堆积堵塞河流向下游漂流,史朝义逃奔莫州。仆固怀恩的都知兵马使薛兼训、兵马使郝庭玉与田神功、辛云京在下博会合,进军将史朝义包围在莫州,青淄节度使侯希逸随后赶到。
十二月庚申日(十六日),首次以太祖皇帝配祭地。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上之上
广德元年(癸卯,公元763年)
春季正月己卯日(初五),追谥吴太后为章敬皇后。
癸未日(初九),任命国子祭酒刘晏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度支等使职务不变。
起初,来瑱在襄阳时,程元振有私事请托,来瑱没有答应;等到来瑱担任宰相,程元振诬陷来瑱言语中有不顺从朝廷的意思。王仲升在贼军中,因屈服得以保全性命,贼军平定后返回,与程元振关系友好,上奏来瑱与贼军合谋,导致自己被俘。壬寅日(二十八日),来瑱因罪被削夺官爵,流放播州,在途中被赐死。从此藩镇都对程元振咬牙切齿。
史朝义多次出战,都战败了,田承嗣劝史朝义,让他亲自前往幽州征调军队,返回救援莫州,田承嗣自己请求留守莫州。史朝义听从了他的建议,挑选五千名精锐骑兵从北门突围而出。史朝义离去后,田承嗣立即献城投降,将史朝义的母亲、妻子、儿子送到官军那里。于是仆固玚、侯希逸、薛兼训等人率领三万军队追击史朝义,到达归义,与史朝义交战,史朝义战败逃走。
当时史朝义的范阳节度使李怀仙已经通过宦官使者骆奉仙请求投降,派遣兵马使李抱忠率领三千士兵镇守范阳县,史朝义到达范阳,无法入城。官军即将到来,史朝义派人告知李抱忠自己大军留在莫州、率领轻骑兵前来征调军队救援的意思,趁机用君臣大义责备他,李抱忠回答:“上不保佑燕国,唐室复兴。如今我已经归顺唐朝,怎能再反复无常,难道不辜负三军将士吗!大丈夫以用诡计图谋他人为耻,希望你早日选择去向以谋求自保。况且田承嗣必定已经反叛了,不然,官军怎么能到达这里!”史朝义大为恐惧,:“我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难道不能给我一餐饭吃吗!”李抱忠于是让人在城东摆设食物。于是史朝义麾下的范阳人,都跪拜辞别离去,史朝义只能哭泣而已,独自与数百名胡骑吃完饭离去。向东逃奔广阳,广阳不接纳;想向北进入奚、契丹境内,到达温泉栅,李怀仙的军队追击到那里;史朝义走投无路,在树林中上吊自杀,李怀仙割下他的头颅献上。仆固怀恩与各军都返回了。
甲辰日(二月初二),史朝义的头颅被送到京师。
闰月己酉夜(闰正月初七夜),有十五名回纥人冒犯含光门,闯入鸿胪寺,守门官员不敢阻拦。
癸亥日(闰正月二十一日),朝廷任命史朝义的降将薛嵩为相、卫、邢、洺、贝、磁六州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德、沧、瀛五州都防御使,李怀仙仍在原属地担任幽州、卢龙节度使。当时河北各州都已投降,薛嵩等人迎接仆固怀恩,在马前跪拜,请求在军中效力;仆固怀恩也担心贼寇平定后自己失宠,因此上奏请求留下薛嵩等人及李宝臣分别统领河北,作为自己的党羽援助。朝廷也厌倦了战乱,希望下无事,于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回纥登里可汗返回本国,他的部众在所经过的地方劫掠,供给稍有不如意,就杀人,毫无顾忌。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想派遣官属安排食宿,众人都推辞畏惧,只有赵城县尉马燧请求前往。等到回纥即将到达,马燧先派人贿赂他们的首领,约定不得残暴劫掠,首领交给马燧一面旗帜:“有违反命令的人,你可以自行处死。”马燧挑选死刑犯作为随从,稍有违反命令,立即斩首。回纥人相互对视,大惊失色,经过他管辖的地区都拱手遵守约束。李抱玉对他感到惊奇,马燧趁机劝李抱玉:“我与回纥人交谈,颇了解他们的情况。仆固怀恩依仗功劳骄横傲慢,他的儿子仆固玚勇猛但轻率,如今在内部扶植四位节度使,在外部勾结回纥,必定有谋取河东、泽潞的意图,应当深入防备他。”李抱玉认为他得对。起初,长安人梁崇义以羽林射生的身份跟随来瑱镇守襄阳,多次升迁至右兵马使。梁崇义勇猛有力,能卷铁舒钩,沉着坚毅,沉默寡言,深得人心。来瑱入朝时,命令诸将分别戍守各州;来瑱死后,戍守的将领都逃回襄阳。行军司马庞充率领二千士兵奔赴河南,到达汝州时,听来瑱死了,领兵返回袭击襄州;左兵马使李昭抵抗他,庞充逃奔房州。梁崇义从邓州率领戍守的士兵返回,与李昭及副使薛南阳相互推让为首领,很久没有决定,众人都:“军队非梁卿统领不可。”于是推举梁崇义为帅。梁崇义不久后杀了李昭及薛南阳,将情况禀报朝廷,代宗无法讨伐。三月甲辰日(初二),任命梁崇义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留后。梁崇义上奏请求改葬来瑱,为他建立祠堂,自己不居住来瑱的办公场所及正堂。
辛酉日(十九日),将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玄宗)安葬在泰陵;庙号玄宗。庚午日(二十八日),将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肃宗)安葬在乔陵;庙号肃宗。
夏季四月庚辰日(初八),李光弼上奏擒获袁晁,浙东地区全部平定。当时袁晁聚集部众近二十万,辗转攻打州县,李光弼派部将张伯仪率领军队讨伐平定了他。张伯仪是魏州人。
郭子仪多次上奏:“吐蕃、党项不可轻视,应当早日防备。”辛丑日(二十九日),派遣兼御史大夫李之芳等人出使吐蕃,被吐蕃扣留,两年后才得以返回。
群臣三次上表请求立太子;五月癸卯日(初二),代宗下诏允许等到秋收后再商议。
丁卯日(二十六日),代宗下诏划分河北各州:以幽、莫、妫、檀、平、蓟六州归幽州管辖;恒、定、赵、深、易五州归成德军管辖;相、贝、邢、洺四州归相州管辖;魏、博、德三州归魏州管辖;沧、棣、冀、瀛四州归青淄管辖;怀、卫、河阳三州归泽潞管辖。
六月癸酉日(初三),礼部侍郎华阴人杨绾上疏,认为:“古代选拔士人必定看重实际品行,近代却专门崇尚文辞。自隋炀帝开始设置进士科,还只是考试策论而已;到高宗时,考功员外郎刘思立开始上奏请求进士科加试杂文,明经科加试帖经,从此积累的弊病,逐渐形成习俗。朝廷的公卿大臣以此对待士人,家中的长辈以此教导子弟,那些考明经科的人就背诵帖括来谋求侥幸及第。此外,举人都让他们自己投递文书应考,这样一来,想要他们回归淳朴,崇尚廉洁谦让,怎么可能呢!请求命令县令察举孝廉,选取品行在乡里显着、学问通晓经术的人推荐到州里。刺史考试后,晋升到尚书省。每人各专攻一经,朝廷挑选儒学之士,询问经义二十条,对策三道,上等的立即任命官职,中等的给予出身资格,下等的罢免回家。另外,道举也不是治理国家所必需的,希望与明经、进士科一并停止。”代宗命令各部门共同商议,给事中李栖筠、左丞贾至、京兆尹严武都同意杨绾的意见。贾至议论认为:“如今考试学者以帖字是否精通为标准,考核文辞以声律弊病为是非,风气衰败,确实应当改革。然而自东晋以来,人们大多侨居他乡,在故乡居住的士人,一百人中没有一二人;请求同时广设学校,在故乡居住的由乡里举荐,侨居他乡的由学校推举。”代宗敕令礼部制定具体条目上报。杨绾又请求设置五经秀才科。
庚寅日(二十日),任命魏博都防御使田承嗣为节度使。田承嗣统计管辖范围内的户口,壮年人都被登记为士兵,只让老弱之人耕种庄稼,几年间就拥有十万部众;又挑选其中骁勇健壮的一万人作为自己的护卫,称为牙兵。同华节度使李怀让被程元振诬陷,内心恐惧,自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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