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遐晚上睡的客房。第二一早，郑遐回东山县上班去了。
梁宁宁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阳台，清凉的晨风中，目视着那头倔驴义无反关大步流星，仿佛没有一丝留恋。——郑遐没有开走那台威驰。
梁宁宁心头一沉，立马有了一丝不祥之兆：这个土匪，连老娘给的车都不要了。
梁宁宁银牙紧咬，转身刚想下楼，突然一股酸水上涌，捂着胸口“啊”了一声，忍不住干呕起来。 缓过那阵翻江倒海的不适，梁宁宁紧走两步到阳台边缘，倔驴的背影消失在区门口拐弯处。
脸上的泪水无声滑落，梁宁宁含着泪水，不清是哭还是笑，嘴里喃喃骂着：土匪……
……
新年的喜庆还没完全散去，东山县政府大院里，随处可见笑容可掬的官员，碰面时纷纷双手抱拳，互相道贺。
“哈哈，过年好！过年好！”
“哎呀，新年没少喝吧？”
“可不敢再喝了，再不上班，我这一百多斤都要交代在酒桌上了！”
“开门大吉！今年咱们接着抓革命、促生产，大伙儿加油干，争取再过上一个大肥年！”
……
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唯有县委书记童伟国的办公室没那么轻松。
童伟国正和县长丁志忠开会。自打被童伟国力荐坐上县长的位置，丁志忠就成了童书记麾下最得力的干将，凡事皆以童伟国的意志为准，从不打折扣。
两人面前摊着一叠材料，正是去年大半年东山县绩效考耗成果汇总。他们研究的重点，落在了招商旅游局局长毛建新的名字上。
毛建新是邓力同的旧部，上任大半年，绩效考核只得了 65 分，处于 “基本合格” 档，在全县主要领导干部里排倒数第二，意味着招商旅游局多项核心指标未达标，亟需整改。
“招商旅游局是咱们县的核心大局，毛建新这个位置至关重要。” 童伟国指尖敲着材料，“要是他能力不行，占着茅坑不拉屎，就得考虑给他挪个窝了。”
丁志忠心领神会，他在基层行政体系里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官场门道，手段老练圆滑。
“童书记，让他挪窝，无非两个办法。” 丁志忠，“一是掐资源，不批经费，找些由头揪他辫子，无声地暗示他。逼着他自己以‘能力不足’为由，主动申请转任非领导职务，把位置让出来。二是抓把柄，要是能查出他有重大违规违纪行为，一个处分下去，直接拉人下马。”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体制内讲究人情留一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砸人饭碗。邓力同已经倒了，咱们要是对他的人下手太狠，难免让县里的干部私下议论您心胸狭隘。”
童伟国笑了笑：“得有道理。这样，开年后召开去年的绩效考核评议大会，你亲自组织。重点盯着毛建新，给他敲敲警钟。要是他识相，整改到位，倒也能放他一马；他要不是那块料，就让他让位！”
任务层层下达，最终落到了县政府办主任周继承头上。周继承第一时间找到郑遐，把筹备县绩效考评会议资料的任务交了给他。
“周主任，这次会议的宣讲人是谁？” 郑遐问。
“副县长耿涛。”
“行！” 郑遐没有半分犹豫。
别的科室还在串门拜年、松松散散，县政府办的人却已经开足马力，投入到了会议筹备郑郑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全县各镇、各部门的绩效考核数据，都要他牵头汇总、分析，整理成文字材料后，还要做成 ppt 供会议宣讲用。督察室的一帮人，个个忙得头顶冒烟。
更重要的是，郑遐太了解耿涛的秉性了。这位副县长本身就是业务高手，对文字材料的要求近乎苛刻，半点瑕疵都容不得。
这种时候，办公室里的向来云、老江、老张这帮老同志基本派不上用场 —— 他们电脑不熟练，办公软件更是一窍不通，所有重担，全压在了新招聘进来的宋崇颖等几个年轻事业编身上。
六个人清一色的本科生，个个血气方刚，撸着袖子加班加点。郑遐正和梁宁宁冷战正盛，干脆不回海门，吃住都在单位宿舍，整和这帮年轻泡在一起。
年轻们刚入体制，锐气未消，连续加班几个晚上，看着老江他们上班时悠哉悠哉看股票、聊闲，心里的怨气不免冒了出来。其职头包铁” 的，当属宋崇颖。
宋崇颖名义上归老江管，可她根本不吃这一套，仗着自己和郑遐熟络，径直闯进郑遐的办公室，嗓门清脆响亮，半点不怕得罪人。
“郑副主任，这也太不公平了！” 宋崇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鼓鼓地，“我们加班加到半夜，某些领导倒好，根本不干活！”
郑遐：“领导在用脑子干活。”
“呸！江主任在电脑上看股票。我们都看到了，他满脑子都是牛剩”
郑遐只好：“老同志干不来这个。他们脑子慢半拍，手脚也不灵便。”
宋崇颖：“但是这样影响大家的心情，我们干活不痛快。”
郑遐歪着头：“你们怎样才能痛快？”
宋崇颖不依不饶：“我们要补偿！要宵夜！要吃烧烤！要唱 K！”
“同意！” 郑遐乐呵呵地应下来，“我让江主任请客。”
“不要！” 宋崇颖把头一扭，眼睛骨碌碌一转，“我们不和老头玩，没意思。”
郑遐哑然失笑：“那你们想和谁玩？”
“和你！” 宋崇颖直言不讳。
郑遐摇头：“不行不行，我也是老头了，跟你们有代沟。”
“你才不老！” 宋崇颖语气带着几分俏皮，“我们几个都觉得，你不仅不老，还特别帅！”
“胡袄。”郑遐笑骂一句，脑子里突然闪过赖华的身影 ……
得嘞，既然你们想玩，老子就给你们找个专家级的玩伴。
郑遐话锋一转，笑着问：“飞猪侠，有男朋友了吗？”
宋崇颖一点也不害臊：“郑副主任，你这是对我有想法？有就直，我不介意。”
郑遐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了看门口，还好没人：“别瞎，我是想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
“真的？” 宋崇颖眼睛一亮，“他帅吗？”
“当然，惊艳！”
“哈哈哈！” 宋崇颖心满意足地，“一言为定！周末见，可不许反悔！”
看着宋崇颖蹦蹦跳跳离开，郑遐无奈地摇摇头，不过， 这段时间的压抑，似乎被这阵青春的活力冲淡了些许。
……
转眼就到了周五晚上，郑遐坐在单位宿舍里，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明就是周末了，他心里纠结：要不要回海门看看？
可是，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再次面对那双冰冷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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