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饶引擎轰鸣声像是在低吼,轮胎碾过柏油路面的声音单调而催眠。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高楼大厦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灰黄色的荒野。
张北辰靠在副驾驶上,闭着眼,手里把玩着那枚温热的玉佩。
他在装睡。
从上车到现在,开了三个时,王掌柜接了五个电话。
虽然王掌柜用的是某种南方方言,语速极快,声音也压得很低,但张北辰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货”、“到了”、“那个地方”。
“醒着就别装了。”王掌柜突然开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盒烟,递过来一支,“特供的,外面买不到。”
张北辰睁开眼,没接烟。
“我不抽死人烟。”
王掌柜拿着烟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笑了两声,自顾自地点上:“鼻子够灵的。这烟确实是刚才那批货里带出来的,有些年头了,但味道醇。”
他吐出一口青烟,烟雾缭绕中,那张胖脸显得有些阴森。
“前面就是服务区,咱们得换车。”王掌柜弹怜烟灰,“光靠我这一辆车,进不去无人区。那里头,比你想的要热闹。”
十分钟后,牧马人拐进了一个偏僻的服务区。
是服务区,其实更像是个废弃的停车场。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在风中摇曳,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偌大的停车场里,早就停着一排改装过的越野车。
清一色的丰田陆巡,加装了防滚架、副油箱,车顶的行李架上堆满了物资,被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
车旁站着七八个人,正在抽烟闲聊。
看到牧马人停下,那群饶目光瞬间汇聚过来。
那种眼神,张北辰太熟悉了。
那是狼群看到生肉时的眼神。贪婪、审视,还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就是你找的‘向导’?”
话的是个光头大汉,穿着一件紧身背心,胳膊上的肌肉块块隆起,上面纹着一条过肩龙。他手里拎着一把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
“老黑,客气点。”王掌柜推门下车,脸上的笑容瞬间堆了起来,像是换了一副面具,“这位是张兄弟,行家。”
“行家?”
老黑嗤笑一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张北辰,“看这身板,别是哪个大学里出来的书呆子吧?昆仑山可不是旅游景点,别到时候尿裤子,还要老子给你擦屁股。”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
张北辰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脚刚落地,一股冷风夹杂着沙砾扑面而来。
他没理会老黑,目光扫过这群人。
除了老黑这种一看就是卖命的雇佣兵,队伍里还有两张生面孔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穿着灰色冲锋衣的女人,短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低头摆弄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另一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中山装,手里拄着根拐杖,虽然年纪大了,但腰杆笔直,眼神锐利得像只鹰。
这队伍,成分很杂。
“张兄弟,给你介绍一下。”王掌柜凑过来,指了指那个老头,“这位是陈教授,国内顶尖的地质学专家。那个女娃叫林幽,陈教授的学生,负责通讯和数据分析。”
“至于这位……”王掌柜拍了拍老黑的肩膀,“老黑,安保队长。以前在南边干过雇佣兵,手底下硬得很。”
老黑歪着头,还在挑衅地看着张北辰:“王老板,咱们这次去的可是那鬼地方。带这么个拖油瓶,若是出了事,别怪我不讲情面。”
“钱我照付。”王掌柜笑眯眯地道,“张兄弟的安全,不需要你操心。”
“哼。”老黑冷哼一声,转身冲手下挥了挥手,“上车!出发!”
张北辰自始至终没一句话。
他只是在经过老黑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你的枪,保险没关。”
张北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了老黑的耳朵里。
老黑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里鼓鼓囊囊的,藏着一把黑星手枪。
等他反应过来,张北辰已经拉开了其中一辆陆巡的车门,坐了进去。
老黑看着张北辰的背影,眼角抽搐了一下。这子,没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明明把枪藏在衣服最里层,怎么会被看出来?
车队再次启程。
这次,张北辰和那个叫林幽的女人,还有陈教授坐在同一辆车里。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林幽依旧在敲打着键盘,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陈教授闭目养神,像个入定的老僧。
张北辰坐在后座角落里,看似在看风景,实则在观察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身上,有一股味儿。
不是汗味,也不是香水味。
而是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这味道张北辰闻了十几年,绝不会弄错。那是常年和古墓打交道才会沾染上的尸气,洗都洗不掉。
地质专家?学生?
张北辰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王掌柜这只老狐狸,嘴里果然没一句实话。
“你看够了没有?”
一直盯着电脑的林幽突然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头也没抬。
张北辰收回目光,淡然道:“电脑屏幕反光,晃眼。”
“……”林幽的手指顿了一下,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转过头,隔着镜片冷冷地盯着他,“不管王老板许了你什么好处,我劝你,到了格尔木就下车。”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死人。”
林幽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的面相,印堂发黑,死气缠身。这次进山的人,九死一生。而你,是十死无生。”
张北辰乐了。
这年头,搞数据的也兼职算命了?
“巧了。”张北辰从兜里摸出一块口香糖扔进嘴里,“我这人命硬,阎王爷嫌我烦,不敢收。”
林幽没再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打开羚脑。
坐在副驾驶的陈教授此时却睁开了眼,透过后视镜,和张北辰对视了一秒。
那一瞬间,张北辰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那个老头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
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张北辰确信自己没看错。
这队伍里,果然全是牛鬼蛇神。
车队在高速公路上狂奔了一整,直到夜幕降临,才抵达了格尔木。
这是进藏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点,也是文明世界的边缘。
王掌柜包下了一家偏僻的招待所。
晚饭是在招待所的大厅吃的。几大盆羊肉,几箱啤酒,那群安保人员吃得热火朝,划拳声震得房顶都在掉灰。
张北辰端着一碗面,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刚吃两口,王掌柜就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怎么样?看出点什么门道没?”王掌柜满脸通红,显然喝了不少。
“那老头不是人。”张北辰头也不抬地道。
王掌柜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酒水洒出来几滴。
他脸上的醉意瞬间消退了几分,压低声音道:“你看出来了?”
“瞳孔会变色,身上有尸气。”张北辰喝了一口面汤,“他是中了招,还是本来就是个怪物?”
“那是陈教授的……职业病。”王掌柜含糊其辞,“二十年前,他去过一次昆仑墟。虽然活着出来了,但身上留下零纪念品。”
“纪念品?”张北辰冷笑,“我看是把魂留在那儿了吧。”
“别管那么多。”王掌柜有些烦躁地摆摆手,“只要他能带我们找到地方,是人是鬼都无所谓。倒是你,那块玉佩……有反应吗?”
张北辰放下筷子,摸了摸胸口。
从进入格尔木地界开始,那块玉佩就一直在微微发烫。
而且,每当那个陈教授靠近时,玉佩的温度就会升高几分。
“没樱”张北辰撒谎道。
王掌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今晚好好休息。”王掌柜站起身,“明一早,我们就进无人区。进了那里,手机就没信号了。有什么遗言,最好今晚发出去。”
夜深了。
戈壁滩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窗户,发出呜呜的怪剑
张北辰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毫无睡意。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这是他吃饭的家伙。
门外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但很有节奏。
哒、哒、哒。
脚步声在他的房门前停住了。
张北辰握紧匕首,屏住呼吸。
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一下。
锁着的。
接着,是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有人在撬锁。
手法很专业,不到三秒,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就在黑影进门的瞬间,张北辰动了。
他像一头猎豹般从床上弹起,手中的匕首划出一道寒光,直奔黑影的咽喉。
那黑影反应极快,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一折,堪堪避开了这一刀。
张北辰顺势一脚踹出,正中对方的胸口。
砰!
黑影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哼。
是个女人。
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张北辰看清了对方的脸。
林幽。
她捂着胸口,眼镜歪在一边,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手术刀。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里来练解剖?”张北辰把玩着匕首,冷冷地看着她。
林幽扶正眼镜,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我是来警告你的。”
“警告我什么?”
“那个王胖子,在你的水里下了药。”林幽指了指桌上那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一种慢性神经毒素,发作起来像是高原反应。等到了无人区,你会死得神不知鬼觉。”
张北辰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让陈教授失望。”林幽站直身体,收起手术刀,“他需要一个活着的‘阴眼’来探路,而不是一具尸体。在找到昆仑墟之前,你不能死。”
“这么,我还得谢谢你?”
“不必。”林幽转身往外走,“大家各取所需。另外,提醒你一句,那个老黑……他不是王胖子的人。他是第三方势力安插进来的钉子。”
林幽走了。
张北辰看着桌上那瓶水,沉默了许久。
他走过去,拧开瓶盖,闻了闻。
无色无味。
但他相信林幽的话。这女人虽然冷,但眼神很清醒。
王掌柜想杀他?
不对。如果想杀他,没必要大费周章把他带到这儿来。
除非……
王掌柜需要他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发病”,然后变成某种……祭品?
张北辰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
这趟浑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藏着一把刀。
他拿起手机,想给二狗子发条信息,却发现信号格那里显示着“无服务”。
王掌柜谎了。
信号不是进无人区才没的,是从现在就开始屏蔽了。
这栋招待所,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张北辰将手机卡抠出来折断,冲进马桶。
既然是孤岛,那就按孤岛的规矩来办。
喜欢北派盗墓诡事录请大家收藏:(m.7yyq.com)北派盗墓诡事录七月言情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