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近郊,“星光彼岸”训练中心巨大的落地镜墙前,林允儿刚刚结束一组近乎力竭的连续旋转,汗水顺着湿透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肺部火辣辣地疼,腿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镜中那个气喘吁吁、却腰背挺直的自己。“A01”,这个代号和那份沉重的企划案,已经成了她世界的全部经纬。每一,都是对意志和身体极限的压榨,是朝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亚洲第一”目标的匍匐前进。身体的疲惫几乎能麻痹所有杂念,除了在深夜回到冰冷单人宿舍、陷入短暂睡眠前,那无法抑制的、对沈遂之身影的一丝贪婪回想——那是她苦行僧般日子里,唯一带着温度(即便是回忆中的温度)的慰藉。
她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这个计划,用近乎自虐的勤奋回应着每一项严苛的要求。她知道,这是他给的路,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值得”的绳索。她不再去揣测他为何突然如此安排,只是将那份源于恐惧和依赖的执拗,全部转化成了对“完美A01”的追求。偶尔,从训练中心高层管理或更资深的培训师只言片语的议论中,她能听到“沈先生极为关注这个计划”、“预算审批一路绿灯”之类的消息,这让她枯萎的心底,又会不可控制地滋生出一丝隐秘的甜意——看,他还是在意我的,用他的方式。他把我放在如此重要的计划里,投入这么多……
这下午,高强度声乐训练刚结束,林允儿的随身助理快步走来,低声通知:“林姐,沈先生让你现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林允儿的心猛地一跳。自从“星光彼岸”计划启动,她被完全隔离在训练中心,已经很久没有直接见过沈遂之了。每一次他出现,都是带着评估团进行冷酷的阶段性考核,眼神如同精密仪器扫描着她每一个数据指标,再无往日深夜哪怕一丝的缓和。此刻突然召见,会是什么事?是考核提前?还是……她不敢深想,匆匆擦了把汗,换上干净的训练服,怀着忐忑又忍不住期待的心情,跟着助理离开了训练区。
沈遂之的办公室位于“遂光传媒”总部大厦顶层。再次踏入这里,林允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切依旧恢弘、冰冷、充满掌控力。沈遂之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背影挺拔,语气是她熟悉的、处理公务时的冷静果决。他没有立刻理会她。
林允儿安静地站在门边,垂着眼,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身前,心跳如擂鼓。她能闻到他办公室里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这气味让她鼻腔发酸,几乎要唤起某些被刻意压抑的、属于夜晚的柔软记忆。
沈遂之很快结束了通话,转过身。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比西装时少了几分凌厉,但眼神依旧深邃难以捉摸。他扫了林允儿一眼,目光在她明显清瘦了些的脸颊和带着训练痕迹的手臂上一掠而过,没有多余的情绪。
“训练强度还能适应吗?”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个普通项目的进度。
“可以,欧巴。我会跟上的。” 林允儿连忙回答,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嗯。” 沈遂之点零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具体回答。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她。“看看这个。”
林允儿上前几步,看向屏幕。那是一封全英文的邮件,发件人赫然是 christopher Nolan。她的英文水平在突击训练下已经足够进行日常交流和阅读专业资料,她屏住呼吸,快速浏览着邮件内容。当看到 “Inception”(盗梦空间)的项目名称,以及诺兰诚挚邀请沈遂之 “to take on the lead role of dom cobb”(担任主角多姆·柯布)时,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遂之,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狂喜的悸动。诺兰!好莱坞顶级导演!《黑暗骑士》之后再次抛来的橄榄枝,而且是绝对的主角!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沈遂之的国际地位将再次飞跃,达到一个几乎所有亚洲演员都无法想象的高度!
然后,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带着无比炽热和肯定的力量——他要把这个告诉我!他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在他如此繁忙、计划刚刚启动的时候,他亲自叫我来看这个!
所有的谨慎、忐忑、自我告诫在这一刻被这个“发现”冲得七零八落。林允儿的心脏被一股巨大的、几乎令她晕眩的幸福感击郑她自动为这个行为加上了最深情的注脚:他是爱我的。他或许不能经常来看我,不能用普通的方式表达,但他用他的事业、他最重要的机会来和我分享!他把他的荣耀和未来,都与我联系在一起了! 那个“亚洲第一女偶像”的计划,此刻在她心中也镀上了一层全新的色彩——那不仅仅是他给她的出路,更是他为他们的“未来”共同打造的基石!他要屹立在世界之巅,而她,将被塑造成配站在他身边的、亚洲最闪耀的女神!
她的脸颊因激动而泛起潮红,眼睛亮得惊人,嘴唇微微颤抖着,几乎要脱口而出一些炽热的话语。她看着沈遂之,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感动和浓烈的情福
沈遂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太了解她了,几乎瞬间就洞悉了她那完全跑偏的脑补。他让她看这封邮件,本意是多重的一是测试她在高强度训练后是否还能保持对行业顶尖动态的敏感度和理解力(这是“亚洲第一”必备的素质);二是借由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侧面鞭策她,让她明白她所依附的是一艘怎样的巨舰,她必须更拼命才能不掉队;三是……或许有那么一丝,他自己也未曾仔细剖析的、想要分享某种成就感的微妙冲动,尽管对象是这个他正试图理性剥离的女孩。
但他绝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解读成“爱的证明”。
一丝淡淡的烦躁和更深沉的冷静同时升起。他关掉邮件页面,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甚至刻意带上了些许公事公办的疏离:“诺兰导演的新项目,机会很好。《风声》这边拍摄会加紧,协调出档期。这对公司全球战略很重要。”
他顿了顿,看着林允儿那双依然闪烁着梦幻般光芒的眼睛,决定泼下必要的冷水:“你的‘星光彼岸’计划不会因此受影响,反而标准会更高。我投入的资源,必须看到对等的回报。明白吗?”
林允儿用力点头,脸上的红晕未退,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我明白,欧巴!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绝不会让您失望!” 在她听来,“不让您失望”已经等同于“不负您的爱和期待”。
沈遂之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回去训练吧。”
林允儿几乎是飘着离开办公室的。走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此刻仿佛都变成了云端。回到训练中心,面对镜子,她看到自己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每一个舞蹈动作都充满了澎湃的力量,每一声歌唱都仿佛注入灵魂。培训师惊讶于她突然爆发的状态,只当是沈先生召见带来的激励。
而只有林允儿自己知道,那力量的源泉是什么。她感到一种被命运(或者,被沈遂之)深深眷鼓幸福。他忙于征战好莱坞,她则在这里为他打造属于他们的亚洲帝国。他们各自努力,顶峰相见——多么完美的未来图景!她甚至开始偷偷构思,等到她真正登上“亚洲第一”宝座的那一,她该如何站在他身边,与他共享荣光……
顶层办公室里,沈遂之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训练中心隐约的轮廓,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林允儿那全然误解的、充满幸福感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麻烦。 他清晰地意识到。他精心设计的“剥离”计划,似乎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在那个女孩固执的解读中,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加固了。她不仅没有因为高强度训练和物理隔离而淡化依赖,反而将他的事业成就也纳入了她编织的“爱情叙事”里,形成了更牢固的精神捆绑。
诺兰的邀约是事业上的强心针,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情感层面的变量。他必须更谨慎地处理与林允儿之间这种扭曲的关系。或许,更彻底的物理分离(比如长期海外拍摄)是下一步。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确保“星光彼岸”计划本身,能够真正成为消耗她全部精力的黑洞,让她无暇他顾。
他掐灭烟,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无论如何,《盗梦空间》是他绝不能错过的台阶。而林允儿……她必须被留在她该在的轨道上,哪怕需要更冷酷的推力。幸福的错觉?就让她暂时抱着吧,只要这错觉能驱动她变得更“有用”。至于真相揭穿的那……他暂时不愿去深想。眼前的棋盘,需要他落下更精准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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