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押解车在警笛凄厉的嘶鸣中穿行,防弹玻璃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灰暗的流光。
车内的气氛异常凝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让人感到窒息。
高明远被两名身着制服、神情严肃的省纪委干部紧紧夹在中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得有些无助和恐惧。
他的双手被一副锃亮的手铐紧紧锁住,手铐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车内显得格外刺眼。这副手铐不仅限制了他的自由,更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让他无法逃脱眼前的困境。
而他那纤细的脚踝处,却被一副看起来异常沉重的脚镣紧紧地锁住,仿佛是一只被囚禁的鸟儿,失去了自由飞翔的权利。
这脚镣不仅束缚了他的身体,更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每当车辆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车身剧烈颠簸时,那副脚镣便会无情地与他的踝骨相互撞击,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撞击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回荡,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和绝望。
这种撞击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一种深深的耻辱感,让他的内心备受折磨。
他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冷汗涔涔的额角。昂贵的西装上还残留着点点暗红的血迹,那是他惊怒攻心吐出的。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坐在斜对面、如同两尊铁塔般的省纪委郑副书记和省检察院孙副检察长。那两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一洽掌控一切的冰冷威严,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他窒息。
星环资本…黑石资金链…G.c.J.Z. Approved…
这些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灼烫。林溪!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见习文员!她怎么可能?她凭什么?!一股混杂着滔恨意和深入骨髓恐惧的邪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焚毁。
“高明远,”郑副书记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法官宣读判决,“收起你那些无谓的侥幸。星环资本的离岸账户,那四笔总计二点八七五亿美元的黑石资金,还有账册上那句‘G.c.J.Z. Approved’…证据链完整确凿,已呈报最高层。你涉嫌贪污国有资产、洗钱、滥用职权、妨碍司法公正…每一项都够你把牢底坐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坦白!彻底交代!包括你背后的人!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郑书记,孙检,”高明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困兽般的凶光,声音却嘶哑干涩,带着刻意的委屈和悲愤,“我…我冤枉啊!什么星环资本?什么黑石资金?我根本不知道!这完全是林溪那个疯女人对我的污蔑构陷!她父亲当年出事,她怀恨在心,处心积虑要报复我!那些所谓的证据,肯定都是她伪造的!你们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啊!”
他试图挣扎,手铐哗啦作响:“我要见我的律师!我要申诉!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孙副检察长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高明远眼底,“林溪同志停职期间,冒着生命危险获取的关键证据,经过最高检技术部门反复验证,真实无误!倒是你,高明远!联合调查组抵达前,你的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你的保险柜里,原本放着什么?!”
高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保险柜!他们怎么知道保险柜?!难道…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慌,脸上肌肉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孙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的保险柜里…就是些…些工作笔记和…和私人物品…”
“是吗?”孙副检察长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让狭的车厢空气更加稀薄,“那为什么,当我们的人破开你的办公室门时,你的保险柜是开着的?里面空空如也!而地上,散落着焚烧文件的灰烬!空气中还残留着碎纸机和硬盘强磁消磁后的臭氧味!高明远!销毁证据!对抗组织调查!这是罪加一等!”
轰!!!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高明远只觉得旋地转!
保险柜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全没了?!是张启明?!他启动了“灰烬”协议?!他真的做到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只要那些要命的东西没了,光凭林溪那份指向海外的证据,他就有操作的空间!至少…至少能把“J.Z.”和“G.c.”摘出去!只要保住上面的人,他就还有一线生机!哪怕自己进去,外面也有人会想办法捞他!
“灰烬”…张启明…干得好!干得好啊!高明远内心在疯狂呐喊,脸上却瞬间切换成一种被冤枉到极致、悲愤欲绝的表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孙检!郑书记!你们要相信我!那保险柜…那保险柜是被贼偷了!对!就是被贼偷了!林溪!一定是她派人干的!她不仅要污蔑我,还要销毁可能证明我清白的材料!她是魔鬼!你们都被她骗了!”
他演得声泪俱下,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手铐脚镣撞击得叮当作响,仿佛承受了大的冤屈。然而,他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近乎扭曲的得意和侥幸,却没能逃过郑副书记和孙副检察长锐利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冷意。高明远的反应太过激烈,太过“完美”,反而坐实了他心中有鬼!保险柜里的东西,绝对是比星环资本资金链更致命的核心证据!而且,已经被彻底销毁了!这条关键的、可能直通最高处的线索,断了!
“是不是被偷,我们会查清楚。”郑副书记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你只需要回答,代号‘J.Z.’是谁?‘G.c.’代表什么?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在整个黑石资金转移和堤坝旧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J.Z.? G.c.?”高明远一脸茫然,表演得无懈可击,“郑书记,我真的不知道您在什么…这些字母…是林溪编造的吧?我根本不认识什么J.Z. G.c.!我是清白的!我是被陷害的!”
他死死咬定不知情,将所有罪责都推向林溪和“莫须颖的陷害。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剩下警笛单调的呜咽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噪音。
*
与此同时,江城中心医院,重症监护病房。
刺鼻的消毒水味,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各种维生管道连接着的苍白躯体。
林溪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上戴着氧气面罩,露出的皮肤毫无血色,左臂被重新固定包扎,整个人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她仍未脱离危险期。
李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圈红肿,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如同淬火的钢。
她紧紧握着林溪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病床另一侧,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中年医生,正在低声向李姐交代病情。
“…肺部有吸入性损伤和挫伤,左臂骨折处有感染迹象,失血过多导致多器官功能曾出现衰竭前兆…万幸送来得还算及时,手术也成功,现在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了,但还没度过危险期。脑部ct显示有轻微脑震荡和水肿,苏醒时间无法确定,可能很快,也可能…需要更长时间观察。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的话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也透着一丝沉重。
“谢谢您,王主任。请一定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李姐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医生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声音和李姐压抑的呼吸声。
她看着林溪毫无生气的脸,心如刀绞。就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她们就能将高明远及其背后的黑暗彻底掀翻!可林溪却倒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她拿出那个军用加固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亮她疲惫的脸。
屏幕上,是苏晚传来的、关于星环资本和黑石资金链的铁证,那份标注着“G.c.J.Z. Approved”的截图,如同胜利的勋章,却也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堑。
“溪丫头,证据…我们拿到了…”李姐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昏迷的林溪,更像是自言自语地汇报着,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高明远已经被省纪委和省检联合调查组正式带走!他的办公室被查封,保险柜…也被打开了。”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带着冰冷的寒意:“但是,里面是空的!高明远这个老狐狸,在最后关头启动了销毁程序!所有可能直接指向‘J.Z.’和‘G.c.’的核心原始凭证,都被彻底抹除了!他刚才在押解车上,还演了一出被林溪‘栽赃陷害’的苦情戏,咬死不知情,把水搅浑!”
李姐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现在的情况是,星环资本的资金链是铁证,足以钉死高明远贪污洗钱,但缺少了国内原始凭证这个关键环节,要直接攀咬到更高层,形成完整的证据闭环,难度极大!高明远和他背后的人,一定会死死抓住这点做文章,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弃卒保车!”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溪苍白却依旧倔强的眉眼上,仿佛能感受到那份不屈的意志。“不过,溪丫头,别灰心!我们还没输!‘灰烬’能烧掉纸面的东西,烧不掉人心!烧不掉已经发生的罪恶!柳曼虽然死了,但鼎峰和金辉的旧部还在!堤坝工程当年的幸存者、知情人,未必都死绝了!还迎那个神秘的第三方!那个在仓库救了我们、抢回硬盘的‘灰色幽灵’!他们是谁?为什么帮我们?他们手里,会不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李姐的眼神重新燃起火焰:“高明远以为烧掉保险柜就能高枕无忧?做梦!只要你还活着,只要这份星环的铁证还在,只要我们不放弃追查…‘J.Z.’和‘G.c.’,就永远别想洗干净!他们的末日,只是被推迟了,绝不会被取消!”
仿佛是回应李姐的誓言,病床上的林溪,戴着氧气面罩下的眉头,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蹙了一下。指尖,也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颤动。
李姐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变化。她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一个加密号码!
她立刻警惕地起身,走到病房外相对僻静的走廊拐角,才接起电话。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低沉而急促的声音,是省纪委内部那个绝对可靠的线人,“情况紧急!高明远押解路线发生变故!他们的车在滨江大道和建设路交叉口,被一辆失控的渣土车侧面撞击!押解车受损严重,现场一片混乱!高明远…下落不明!”
“什么?!”李姐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窜起!渣土车?失控?哪有这么巧?!这绝对是灭口!是“鼹鼠”或者“J.Z.”的人动手了!
“现场情况?”
“非常混乱!渣土车司机当场死亡!押解车侧翻!省纪委的同志有受伤,郑副书记和孙副检察长被安全气囊保护,暂无大碍!但高明远…他所在的后排车门被撞变形,车窗碎裂…混乱汁人不见了!怀疑被人趁乱劫走!”
“劫走?!”李姐倒吸一口冷气!不是灭口?是劫走?!谁要劫他?!
“对!现场发现了不属于警方和纪委的弹壳!有第三方武装人员介入交火!目标就是高明远!我们的人正在全力搜捕,封锁周边区域!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行动极其专业迅速!高明远…很可能已经落入不明势力手中!”
高明远被劫持了?!不是灭口,是被人抢走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得李姐头皮发麻!这比灭口更可怕!高明远这个活口,掌握着太多致命的秘密!落入任何一方手中,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
是“J.Z.”改变主意,想把他控制在手里?还是…另一股未知的力量,想撬开他的嘴,获取那些被“灰烬”协议抹掉的、关于更高层级的核心机密?!
“立刻通知郑书记和孙检!加强安保!高明远不能死,但更不能落入不明势力手中!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姐厉声命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电话挂断。李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不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明远的失踪,让原本看似明朗的局势瞬间蒙上了更加浓重、更加危险的迷雾!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她快步走回重症监护室门口,隔着玻璃,忧心忡忡地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的林溪。
溪丫头…风暴…才刚刚开始…高明远这条线索,还没断!他被人抢走了…是生是死?落入了谁的手中?他脑子里那些关于“J.Z.”的秘密…会成为新的风暴眼吗?
就在这时,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节奏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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