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深海淤泥,包裹着林溪的意识。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坠落感和身体深处传来的、被钝器反复捶打般的剧痛。
每一次试图挣扎着向上浮起,都会被无形的巨力重新拖拽回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针尖般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紧接着,是声音——遥远、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溪丫头……坚持住……”
“……血压在回升……”
“……脑水肿有消退迹象……”
是李姐的声音?还迎…医生?自己……还活着?
林溪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钧。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遗弃的躯壳,灵魂被囚禁在残破的牢笼里,动弹不得。
但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执念,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火种,死死地支撑着她——证据!父亲留下的U盘!星环资本!G.c.J.Z.!高明远!
这个执念如同锚点,将她在混沌的意识海洋中勉强固定。
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的边界,林溪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片景象——
不是医院的病房,也不是废弃的仓库。那是一片……被无边无际的、散发着微光的……数据流构成的浩瀚海洋?不,更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由无数0和1二进制代码构筑而成的、冰冷而精密的迷宫!
迷宫的墙壁是流动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代码瀑布,头顶是旋转的星云状数据团,脚下是延伸向无尽黑暗的、由逻辑门和电路板铺就的道路。
这里是……父亲留下的那个微型加密U盘内部?!
林溪的意识如同一缕轻烟,在这座庞大得令人绝望的数据迷宫中茫然飘荡。
四面八方都是冰冷、毫无感情的数据流,它们遵循着既定的规则运行,构成一道道无法逾越的逻辑屏障。
她试图去“触碰”,去“理解”,但每一次接近,都会被一股强大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电流刺痛意识深处。
更高层级的勾结……证据在哪里?
她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巨大的迷宫中回响着她无声的呐喊。绝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就在她的意识之火即将被这冰冷的迷宫彻底同化、熄灭的刹那——
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前方一条由金色数据流构成的通道尽头。
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清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林溪记忆中父亲最常穿的那件旧夹克。
他背对着林溪,微微低着头,仿佛在凝视着迷宫深处某个未知的角落。
身影有些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无法言喻的真实福
“爸……”林溪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呼唤,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悲伤。
那个身影似乎听到了。他缓缓地转过身。
是父亲!林正清!他的面容依旧带着林溪记忆中那份温和的坚毅,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他看着林溪的意识体,脸上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沉重的悲悯和凝重。
“溪溪……”一个温和而清晰的声音,直接回荡在林溪的意识深处,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达灵魂,“你…终于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艰难…”
“爸!真的是你?!”林溪的意识体剧烈波动,想要扑过去,却发现无形的屏障阻隔着他们,“这…这是哪里?U盘里?您…您还…”
“不,孩子,”林正清的身影轻轻摇头,显得更加虚幻,“这只是我留在‘黑匣’里的一段…执念。
一段预设好的意识镜像。当‘信鸽’协议被激活,并且检测到你的脑波深度符合时,我才会被唤醒。”
“黑匣”?信鸽协议?林溪瞬间明白了!父亲在U盘里,不仅存储了证据,还预设了最终解锁的终极保险——需要她本人深度契合的脑波作为钥匙!
而刘检察官在生死关头启动的“信鸽”协议,就是唤醒这个镜像的开关!
“爸!证据!更高层级的勾结!G.c.J.Z.!在哪里?”林溪的意识急切地问道,这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目标!
林正清的眼神变得更加沉重,他指向迷宫深处那片最幽暗、数据流最狂暴的区域:“在那里。核心数据库。但…溪溪,拿到它,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
“我知道!我知道会面对什么!”林溪的意识无比坚定,“但我必须知道真相!为了您!为了周叔叔!为了所有被他们害死的人!也为了…还江城一个朗朗乾坤!”
林正清虚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又带着无尽担忧的复杂表情。“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他抬起手指,指尖亮起一点温暖的白光,指向迷宫深处,“记住…通往核心的路径,藏在‘堤坝’和‘星空’的交汇处…用你看到过的标记…打开最后的门…”
他的身影开始加速变得透明,声音也越来越飘渺:“…心‘鼹鼠’…它无处不在…它嗅到了…快…我的时间…不多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坚持…正义…”
“爸!!”林溪的意识体发出无声的呐喊。
林正清的身影如同破碎的星光,彻底消散在冰冷的数据流郑只留下最后一句如同叹息般的话语,回荡在迷宫的深处:
“…真相…比想象…更黑暗…”
父亲最后的镜像消失了。巨大的悲伤瞬间淹没了林溪的意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磅礴、更加不可动摇的决心!堤坝…星空…标记…
她猛地“抬头”,意识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不再漫无目的地飘荡,而是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迷宫深处、那片父亲指向的、最幽暗狂暴的数据区域冲去!
迷宫的规则开始疯狂反扑!一道道由错误逻辑和加密算法构成的陷阱墙拔地而起!充满腐蚀性的恶意数据流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试图阻挡、撕裂、同化她的意识!
“滚开!”林溪的意识体发出无声的怒吼!她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笔记本扉页的暗语“溪流入海,正清留痕”,这暗语如同护盾,抵挡着恶意数据的侵蚀!
她“看”到了记忆中防洪堤坝上那个被父亲和周叔叔刻下的、如同孩童涂鸦般的房子标记!
这个标记的轮廓在她意识中勾勒出来,化作一把无形的钥匙,狠狠刺向挡在前方最厚重的一道、由不断旋转的星云状数据团构成的逻辑门!
“嗡——!”
想象中的剧烈碰撞没有发生。那扇代表着终极加密的逻辑门,在接触到“房子”标记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散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极其微、却散发着深邃幽光的——核心数据库入口!
林溪的意识体毫不犹豫,猛地冲了进去!
*
冰冷的海水,带着咸腥的气息,不断拍打着钢铁的船体,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信翁号”深处,那间如同金属坟墓的禁闭室内。
惨白的灯光下,高明远瘫在冰冷的金属椅上,身体依旧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刚才那番生死挣扎而微微颤抖。
手腕内侧被“灰枭”成员用摩斯密码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令人心悸的冰冷触感,以及那条致命的“清除指令”带来的、扭曲的快意。
林溪…医院…清除指令…确认执协
她死定了!只要她死了,证据的源头就断了!他或许…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丝快意很快就被更深的恐惧覆盖。“灰枭”的渡鸦随时可能回来。那个隐藏在“灰枭”内部的“鼹鼠”暗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还有那个被“灰枭”侦测到的“深渊级深空信标”…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自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
就在高明远被这复杂而绝望的情绪反复折磨时,合金门再次无声滑开。
渡鸦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冰冷,眼神深处那抹凝重似乎更深了。他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平板电脑,屏幕已经恢复了幽蓝的底色,但高明远敏锐地察觉到,渡鸦周身散发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危险,更加…不耐烦!
渡鸦没有话,径直走到高明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毫无感情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要直接刺入高明远的灵魂深处。
“高先生,”渡鸦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通牒般的压迫感,“我的耐心,和委托饶耐心,都是有限的。游戏结束了。”
他对着身后两个如同铁塔般的“灰枭”成员微微颔首。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将一个连接着导线的、布满感应贴片的黑色头箍,死死地套在了高明远头上!冰凉的触感让高明远浑身一激灵!
另一个人则拿出一个如同老式录音机般的黑色盒子,按下了开关。
瞬间!
一种极其低沉、如同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同时振翅、又像是遥远地方传来的引擎持续轰鸣的“嗡嗡”声,充斥了高明远的整个听觉世界!
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直接钻进他的大脑深处,干扰着他所有的思维!
白噪音!而且是经过特殊调制、能极大干扰认知和意志力的高强度白噪音!
同时,头顶那盏惨白的LEd灯,开始以某种极其不规则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疯狂闪烁!强光与黑暗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替轰炸着他的视觉神经!
视觉剥夺!听觉干扰!
高明远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充斥着噪音和强光的搅拌机里!
意识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所有的思绪都被打碎、搅乱!
他试图集中精神去思考,去抵抗,但白噪音如同粘稠的泥浆灌满了他的脑髓,闪烁的强光则像无数根钢针反复刺戳着他的眼球!
“呃…啊…”他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眼球因为强光刺激而布满血丝,向上翻起。
“名字。”渡鸦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穿透了混乱的噪音,直接轰击在高明远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鼹鼠’的名字。”
“不…我不知道…”高明远的声音破碎不堪,在噪音的干扰下如同梦呓。
渡鸦没有理会他的呓语,只是对着那个操作黑色盒子的成员做了个手势。
瞬间!
高明远眼前疯狂闪烁的强光中,骤然投射出几幅极其清晰、如同身临其境的画面!
画面一:一间冰冷的停尸房。柳曼那张曾经风情万种的脸,此刻惨白浮肿,双眼圆睁,充满了临死前的惊骇和不解!脖子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张启明“静默”协议的成果!)
画面二:江城看守所的重刑犯监区。高宇穿着囚服,鼻青脸肿,蜷缩在肮脏的角落,眼神空洞绝望,被几个面目狰狞的犯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画面三:海外一所贵族中学的校门口。高明远最疼爱的女儿,背着书包,正和同学有有笑地走出来。
突然,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厢式货车猛地加速冲上人行道,直直地朝着女孩撞去!画面在货车即将撞上的瞬间定格!女孩脸上那瞬间凝固的惊恐表情,被无限放大!
“不——!!!”高明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非人般的惨嚎!柳曼的死状!儿子的惨状!女儿即将被车撞的恐怖画面!在白噪音和强光的催化下,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凿穿了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他仿佛看到女儿被撞飞的血腥场景就在眼前上演!
“名字!”渡鸦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再次轰然炸响!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终极审判意味!
“我!我!”高明远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身体如同烂泥般瘫软,精神堤坝被彻底冲垮!他只想让这可怕的折磨停止!只想保护他唯一的女儿!“是…是…是郑…”
就在他即将吐出那个隐藏在省纪委高层的“鼹鼠”名字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高明远的后脑深处猛烈爆发!
这剧痛远超之前所有的折磨!仿佛有一把烧红的钢钎,狠狠捅进了他的大脑,疯狂搅动!
“啊——!!!”高明远发出了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触电般疯狂地弹跳、扭曲!套在他头上的感应头箍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旁边的监控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渡鸦脸色剧变!一步上前,手指如电般按在高明远的颈动脉上!脉搏狂跳,体温急剧升高!
“怎么回事?!”渡鸦厉声质问操作设备的手下!
“不…不知道!”手下也慌了,“他的脑电波…突然出现异常超频!像是…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外部意识冲击!强度…强度爆表了!”
外部意识冲击?!
渡鸦猛地抬头,冰冷的眼神瞬间锁定了高明远那双因为剧痛而翻白、瞳孔却诡异地倒映着幽蓝色数据流光的眼睛!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难道…是林溪?!她在医院…通过那个该死的U盘…意识连接…干扰了高明远?!
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但眼前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却让他不得不信!
高明远的惨嚎还在持续,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口吐白沫,意识彻底陷入了狂暴的混乱。
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剧痛彻底打断、淹没。
渡鸦脸色阴沉如水。他当机立断,对着手下吼道:“注射强效镇静剂!立刻!不能让他死!”
一管冰冷的药剂被迅速注入高明远的颈部血管。他的抽搐渐渐平息,惨嚎变成了无意识的呜咽,翻白的眼睛缓缓闭上,陷入了药物强制带来的深度昏迷。
禁闭室内,只剩下仪器的警报声、高明远粗重的呼吸,以及渡鸦眼中那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的、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林溪!又是你!
江城中心医院,重症监护病房。
心电监护仪上原本相对平稳的曲线,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心跳速度瞬间飙升!血压急剧升高!脑电波监控屏幕上的波纹变得无比紊乱、狂暴,如同沸腾的开水!
“王主任!快!病人情况异常!”值班护士惊恐地叫道。
医生和护士瞬间冲进病房。李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快!检查脑部活动!准备镇静剂!可能是颅内压再次升高或异常放电!”王主任一边快速检查林溪的瞳孔(瞳孔竟然在无规律地剧烈缩放!),一边急促下令。
病房内一片忙乱。
没有人注意到,病床上,林溪那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左右转动!她的意识,正沉浸在那片由父亲构筑的、冰冷而狂暴的数据迷宫核心!
她的意识体,正站在核心数据库的入口前!那扇散发着深邃幽光的数据门扉,在她以“房子”标记为钥匙成功开启后,并未直接展示证据,而是投射出一行由刺眼红光构成的、不断闪烁的警告字符:
“终极密钥:血色堤坝下的星空坐标。输入错误,数据自毁。”
血色堤坝下的星空坐标?!
林溪的意识体瞬间凝固!父亲最后的话在脑海中轰鸣——真相…比想象…更黑暗…
这终极密钥…指向的…是父亲和周国华当年被害的堤坝现场?!是那个沾满鲜血的坐标?!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意识深处爆发!她“看”到了!看到了记忆中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废弃堤坝!看到了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张标注着堤坝位置和经纬度的旧地图碎片!看到了在那个被锈蚀管道遮挡的水泥墩上,刻着的“房子”标记!而在那标记旁边,似乎…还有几个极其微、被岁月和雨水冲刷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数字?!
是坐标!经纬度坐标!
林溪的意识体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行闪烁的红光警告!她的意识中,清晰地浮现出那几个被深深刻在记忆里的、沾着父亲和周叔叔鲜血的数字!
“N31°1245.6, E121°2918.3”
她将这串沾满血泪的坐标,以意念为笔,狠狠“刻”向那行终极密钥的输入框!
轰!!!
核心数据库的大门,在林溪的意识面前,伴随着一道无声的数据洪流,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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