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和初二在平静中度过。
孟沅话更少了，大多时候待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帮陈姨做些家务。
陆燃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几次想找她话，都被她以“有点累”或“要看资料”为由轻轻带过。
陆思思忙着接拜年电话和回信息，没太注意两饶微妙气氛。
只有陈姨偶尔会看看孟沅，再看看陆燃，却什么也没。
初三早晨，陆思思兴致勃勃地宣布：“收拾东西，咱们去温泉酒店住两！”
行李很快打包好。
陆思思自己开车，孟沅坐副驾驶，陆燃和陈姨坐后座。
车子驶出市区，杭城的冬景在窗外缓缓后退——
光秃秃的树枝，偶尔掠过的红灯笼，还有远处山峦上未化的积雪。
“那家温泉酒店是新开的，口碑不错。”
陆思思握着方向盘，语气轻快，
“咱们好好放松放松，我这一年都没怎么休息。”
“是该休息休息。”陈姨附和。
孟沅看着窗外，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蜷缩。
她能感觉到后座投来的视线——陆燃在看她，目光沉甸甸的，像压着什么重量。
但她没有回头。
温泉酒店坐落在半山腰，白墙黛瓦，是中式庭院风格。
办好入住，四人提着行李进了预订的院。
院子不大，但很精致，有假山流水，墙角种着几株腊梅，正开着嫩黄的花。
“两个房间，我和陈姨一间，你俩一间。”陆思思把房卡递给陆燃。
陆燃接过卡的手顿了顿，“我和孟沅一间？”
“不然呢？房间就两个。”陆思思理所当然地，“你们又不是没一起住过。”
孟沅的呼吸微微滞了一下。
她看向陆燃，陆燃也正好看向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迅速分开。
“我可以睡沙发。”孟沅轻声。
“睡什么沙发，两张床。”陆思思已经推开其中一间房门，“快来，放好东西去吃饭。”
房间是标准的双床房，两张一米五的床并排摆放，中间隔着床头柜。
窗外能看到远处的山景和酒店内部的温泉池，水汽袅袅升起，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陆燃把行李箱放在靠窗的床边，孟沅选择了靠门的。
两人沉默地收拾着东西，房间里只有拉链拉开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你……”陆燃开口，又停下。
孟沅抬起头。
“没什么。”陆燃别过头，“我去看看我妈那边。”
她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孟沅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胸口涌起一股不清的情绪。
有愧疚，有不舍，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福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温泉池。
几个游客裹着浴袍走过，笑声隐约传来。
温暖的、热闹的、属于人间烟火的声音，却让她觉得更加孤独。
午饭在酒店餐厅吃的，是精致的杭帮菜。
陆思思点了很多，不停地给孟沅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思思姐，我自己来就好。”孟沅轻声。
陆燃埋头吃饭，很少话。
她夹菜时手背上的创可贴已经换了新的，卡通图案换成素白的，贴在麦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下午去泡温泉吗？”陆思思问。
“我想休息会儿。”孟沅。
“我也休息。”陆燃紧接着。
陆思思看看她们，笑了，“行，那我和陈姨先去。你们休息好了再来。”
下午两点多，陆思思和陈姨换上浴袍去了温泉区。
院里只剩下孟沅和陆燃。
房间里暖气很足，孟沅脱了外套，只穿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
陆燃躺在床上玩手机，但眼睛不时瞟向孟沅。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孟沅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像蝴蝶栖息时的翅膀。
“你在看什么书？”陆燃终于忍不住问。
孟沅抬起头，把书封面向她展示了一下——是一本数学理论专着，英文的。
“看得懂？”陆燃坐起来。
“慢慢看能看懂一些。”
陆燃下床，走到她身边，俯身看那本书。
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像某种神秘的文字。
她身上有很淡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她特有的气息，是阳光晒过的味道。
“完全看不懂。”陆燃诚实地。
孟沅轻轻笑了，“很正常，专业性强。”
“你以后……会做研究吗？”
“也许。”
陆燃盯着书页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忽然：“你很喜欢数学？”
“嗯。”
“为什么？”
孟沅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抚过书页，
“数学很纯粹。有固定的规则，确定的答案。只要遵循逻辑，就能找到正确的路。”
“不像人，”陆燃接道，“人太复杂，没有标准答案。”
孟沅抬起眼，对上陆燃的视线。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
陆燃的眼睛很深，像夜色下的海，表面平静，底下却有暗流涌动。
“陆燃。”孟沅轻声。
“嗯？”
“你……”她顿了顿，最终移开视线，“要不要睡会儿？”
陆燃喉结动了动，后退一步，“好。”
她回到床上，躺下，背对着孟沅。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翻书页的沙沙声，和两人克制的呼吸声。
孟沅看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陆燃的背影在视线边缘，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肩膀，
此刻微微蜷缩着，像在保护什么脆弱的东西。
她想起除夕夜，陆燃“新年快乐”时的眼神；
想起放烟花时，陆燃站在她身边的温度；
想起陆思思“我一直把你当女亲妹妹看”时，自己心里的震动。
那些温暖太真实，太美好，像冬日里的一炉火，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可她不能。
她不能贪恋这份温暖，不能放任自己沉溺，更不能让陆燃也陷进去。
那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窗外传来鸟鸣，清脆悦耳。
孟沅放下书，轻轻走到床边。
陆燃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然后拿起自己的浴袍，悄声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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