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哪怕“迟钝”如李夏至也反应过来此时此刻的紧张局势，可她看着对面紧绷着脸的林乔，竟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妈……哈哈哈。”李夏至放下筷子。“妈你不会以为我和林乔搞对象了吧。”
“我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王秀欣仓皇解释。“我就问问。”
“王姨你别误会了。”林乔怕李夏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率先解释。
“我是和李夏至之前认识，她和我班的同学混寝，我们关系还不错，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
“而且……”林乔有些踌躇。
此刻他决定豁出自己的脸面，为了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奋力一搏。
“而且我的成绩其实还可以，我考588这次！如果李夏至有不会的……”
“哈哈哈哈哈。”少女清脆的笑声打断了他，李夏至又连忙捂着嘴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你继续。”
“如果李夏至有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
林乔越声音越低，逐渐感到耳根发烫。
这就是出一些超出自己人设的话所产生的后遗症吗。
但这番话确实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不论何时何地，自家有孩的家长总是对别人家成绩好的孩子格外喜欢。
林乔的成绩……五百分巅峰大修士的实力，就算是六百分的修士也要畏他三分呢，在世俗王朝之中很够看了。
王秀欣看向林乔的眼神中也带着些欣赏。
同时也有些无奈地瞥了眼身旁跳脱的李夏至。
“你俩先把饭好好吃完吧……”
。
“delicious！”李夏至吃完饭，十分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她斜眼瞟着林乔，发现他还有些心不在焉，趁着母亲清理饭盒送回家的时间，她坐到林乔的那一边，笑着碰了碰他的肩膀。
“你妈打你了？”
林乔摇了摇头。
“你妈骂你了？”
林乔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离家出走干嘛，纯碱？”
林乔呵了一声。“她是既骂我，又打我了。”
她还骂你了呢，林乔瞥了她一眼在心里暗戳戳地想道。
“你你妈能让我留这儿么。”
林乔看了眼门外，此时逛街的人都走了，原本还算热闹的街只剩下零星几个推着车子的商贩，几人一边吃着剩下来的吃一边隔着街打趣聊。
单薄的笑声在零下六度的宜月市显得空旷寂寥。
李夏至也顺着林乔的目光往外看，她耸了耸肩。
“你要是你是我男朋友我妈肯定要把你留下了。”
“不仅要留下，估计还少不了一顿鞭打吧。”林乔干笑了两声。
“算你有眼力。”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听到王秀欣和附近商贩打招呼的声音，林乔下意识地绷紧身子，屁股往李夏至相反的地方挪了挪。
王秀欣抱着一个大袋子回到便利店，袋子里装的是一大床棉被。
“家里太了，林乔你要是不回家要不就先住店里吧，仓库有点冷，我给你抱来的大厚被子。”
林乔连忙上前接过被子，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装着厚被的塑料袋和他的外套摩擦着发出哗哗的声响，无敦，林乔想起了夏日之中的梧桐树林，暖洋洋的……
“谢……谢谢阿姨。”
“没事，这孩子真客气。”
王秀欣跟在摇摆的林乔身后，微张着手臂以防止他失去平衡而摔倒。
便利店的仓库面积不大，但是很高，最高处有一个通风的窗，趁着林乔铺床的间隙，王秀欣用长棍把窗子关上以免漏风。
除了床以外就是堆放整齐的大货箱，通往便利店的门很狭窄，李夏至依靠着门，看着仓库内的两人收拾。
“要不我林乔你还是跟你妈好好吧，阿姨这条件实在不好。”
看着林乔曲腿佝腰才能躺在床上，王秀欣有些羞愧。
“没事王姨！”林乔笑了笑。“我本来睡觉就是这个姿势，要不然还睡不着呢。”
这是真话，林乔从到大的睡觉姿势时就是蜷缩成一团，好像一只胆的猫。
“要是洗澡什么的就找我，我……我带你回家洗。”
李夏至声音有些扭捏，通过仓库内亮起的昏黄的灯，林乔似乎看见门口少女的脖颈微红。
“好。”
“妈……咱们先走吧。”李夏至拉过母亲的手臂，走出仓库之前回头看向林乔：“你你别睡太死，看着店里别进贼了！”
“没问题。”林乔挥舞了下拳头。
这下倒是把母女二人成功逗笑了。
王秀欣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年头哪还有贼啊，林乔你别听她瞎，好好休息吧。”
“阿姨你们也好好休息，放心店里我看着。”
林乔把两人送出便利店，晚风冰凉，吹得他脸颊发木。
他关好大门，回到仓库，裹紧被子存续着温暖。
离家出走，第一次成功。
从学二年级第一次背着两件衣服出走到区附近公园，两个时后自己害怕地跑回家。
第二次六年级离家出走到叔家一下午，最后当着叔的面被母亲暴打。
第三次初二带了藏了半年的一百块压岁钱离家出走到一家黑网吧，最后被帽子叔叔逮住送回家里，依然是一顿暴打……
林乔常常想到太宰治《人间失格》中的一句话，我的人生充斥着耻辱。
离家出走是他对母亲暴政的反抗，而每一次反抗失败都会给他带来无尽的耻辱。
目前为止，他的一生诸多失败，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反抗的成功，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林乔裹紧棉被，加厚的被子将他散发的温度存续，加倍，此刻他从头到脚都被暖意裹挟。
柔软舒适。
但在迷迷糊糊之间，他莫名想起了今早自己背着大包包的行李在干枯聊梧桐大道中行走。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无人呼唤他，也无人替他拾起掉落在地沾染灰尘的棉裤。
那原本确实存在的羞耻感和窘促感也烟消云散了，与此同时，一股在世俗中名为孤独的感觉笼罩了他。
林乔猛然惊醒，咂吧了下嘴。
孤独好像是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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