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眨了眨眼睛，扯过话题，“你不是要去你爹家吗，往哪儿走？”
林越缓过神，看了眼郁时，牵着她走向街边上一家摊位前。
那摊位是家卖手帕的，因为鼠疫霍乱，人人将钱留着买食物买药材，很少有人再去注意这些“不必要”的商品。
摊位老板是位妇女，她沉默地坐在摊位前，看着人来人往，没有出声叫卖的意思。
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年轻男女，老板愣了几秒，随即打起精神询问他们想购买什么手帕。
林越让郁时选一张喜欢的，借着付钱，朝老板问：“您知道顺府大兴县鼓楼西大街往哪儿走吗？”
老板闻言蔫嗒嗒的朝右手边指了指，没有多。
林越看了眼郁时，随即点点头，“多谢。”
两人顺着老板指的方向，一路往西大街走去。
这一路上，郁时算是把半个京都看了个遍。
不同情那是不可能的，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作为知晓这段历史的人，她无可奈何。
历史就历史，已经过去，无法挽救，更无法更改。
“你在想什么？”林越的声音响起。
郁时闻声仰头，对上林越好奇的目光。
“从进京都开始，你就没怎么话。”林越顿了顿，“是因为这些百姓吗？”
郁时抿了抿唇，轻声：“林越，如果你知道了一个人注定的死亡结局，但命运将你带他的身边，你会怎么做？”
林越思索片刻，耐心回她：“尊重其命数，不强行扭转既定结局，却也不会袖手。”
“不会袖手？”郁时歪着头，“怎么？”
林越道：“无为而无不为，不强行改变，却在点滴间给予引导，让他的最后时光契合大道，这便是我的作为。”
听见林越的回答，郁时微愣，随即：“你倒是挺有道教思维。”
“嗯？”林越没听懂。
郁时笑了笑：“我你适合修道。”
林越回之一笑：“我若真去修仙问道，是否就能像你一样，抬手间翻云覆雨。”
郁时眉梢上挑，“那就要看你造化了。”
林越想了想，笑容不变，“也许我的造化真是成为一名得道高人也不定。”
郁时没接话。
很快，两人来到西大街。
林越就近拦下一位路人，出声问：“请问顺府大兴县鼓楼西大街宗家往哪儿走？”
路人闻言，皱着眉：“宗家？那不几年前就搬走了吗？”
“搬走了？”林越一愣，随即追问道：“那您知道他们搬哪儿去吗？”
“这我哪儿知道，许是离开京都罢。”路人不耐烦地着，打量起林越。
“你是谁，打听宗家做甚？”
林越唇线抿直，毫无情绪地：“没什么，就是远房亲戚想来投奔罢了。”
路人闻言，想起如今的鼠疫，了然点头，又道：“宗家多年前丢了个儿子，夫妻俩伤心过度，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儿子住在这里。”
“不过三年前那儿子把这老宅给卖了，估计是想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林越听完，抬手作揖，朝路壤谢。
路人随意摆摆手，转身离开。
郁时看了眼路人离开的背影，沉默片刻，走到林越身旁，“我们现在……”
没等郁时完，林越突然抬脚往前走，边走边张望着左右两边的房门。
直到走到一家老旧的宅子前，他才停下脚步，怔愣地望着大门顶上木牌子。
许家。
不是宗家。
他垂下眼睫，挡住眼中的失落。
这时，郁时来到林越身旁，安静的看着他。
她没想到，林越的父亲竟然姓宗。
她上任调查局副局长时，曾经翻看过京都四大世家的资料。
资料中显示，萧家和闻家皆是因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清中期发家，后开商号，经营项目涵盖银钱业、绸盯布匹、药材等，世代传承至今。
韩家为清后期举家从东北搬迁至此，以外贸着称。
而这宗家是四大世家中历史最久的，当时的宗家家主宗盛玉为明末清初的九大商人之一，清朝建立后，获得了诸多特权，成为当时显赫一时的皇商。
这卖老宅的宗家儿子，是宗盛玉吗？
郁时思索间，林越已经回过神，侧身朝向郁时，“我……”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
是他把郁时从山野溪流带进人世，又带着郁时离开扬州到京都。
可如今，他唯一的希望也没了，无家可归，还要连累郁时跟着自己风餐露宿。
他真不是个男人。
“对不……”
“去吃饭吧。”
郁时打断林越的话，一把拉住他的肩膀，：“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林越低头看着郁时的双眸，乌黑清透，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忽而，他低声轻笑：“好，你想吃什么。”
“馄饨。”郁时拉着林越往前走，“刚才我看见过一家馄饨摊，我们去哪儿吃。”
林越应声，顺从郁时的力道往前走，先前还带着几分阴郁的眼眸慢慢爬上笑意。
无家可归就无家可归吧，至少，他还有郁时。
不管如何，他也要把郁时照顾好。
对林越的内心毫不知情的郁时拉着他找到那家馄饨摊，点下两碗馄饨。
吃饱喝足后，已经过了中午。
因为暂时没有歇脚的地儿，林越带着郁时找了家客栈。
定好房间，两人又在京都四处逛了逛，打探一下京都的情况。
转悠一下午，吃过晚饭，赶着三更前往回走。
没走几步，两人转过弯，突然被个男孩撞上。
由于惯性，男孩双脚不稳向后一倒，郁时眼疾手快，拉住男孩的衣领，把人提溜起来。
将男孩放回地面，郁时朝男孩问：“你没事吧？”
男孩慌忙摇头，“没，没事。”
郁时注意到男孩眼中的泪痕，语气微顿，“你怎么了？”
“我，我哥哥病了，我想给他拿药，可大夫钱不够，不给拿。”
男孩着，捂住眼睛哇哇大哭，“我们就只有这点钱了，这还是今早哥哥乞讨来的钱。”
听见最后一句话，郁时和林越对视一眼。
“你爹娘呢？”林越问。
男孩磕磕巴巴道：“我，我爹娘不久前去世了，留下我和我哥相依为命，呜呜呜哥哥姐姐求你们救救我哥吧，我不要我哥死呜呜呜。”
不久前去世，看着样子，应该是死于鼠疫。
眼前的男孩也可能携带鼠疫。
听着男孩的哭声，郁时转头看向林越，“要去吗？”
林越面色沉静，坚定点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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