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路上，骡子车稳稳当当 ，一个时到镇上煤场里。
昨晚屋里的炉火用玉米棒芯，一会儿要添一膛，梅和她姨这一夜不知道醒了多少遍。
都不知道以前的夜晚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了煤炭就大不一样，填满一炉，后半夜再添一次，一觉睡到亮。
煤场里买煤的人乱麻麻还不少。
雪路危险，好多人去不了煤矿，只能跑镇上的这个煤场子。
这样冷的里，煤炭肯定涨价。
江山听见那边争吵，涨价涨的也太厉害了，就是坑人，要去镇里找领导。
煤场主气势很足，大声骂人：“不买算求，有本事你们去煤矿拉，爱找谁找谁。”
江山无所谓，涨价就涨价吧，屋里暖和要紧。
没人给你雪中送炭，只能花高价买。
江山想起三前手底下经理递上来报表，热电联产拉一万吨煤，一吨一千块，江董手里，一个冬用一千万的煤炭。
现在，这个家拉十块钱的用一冬。
挨到江山，对方问得不冷不热：“你拉多少？”
“架子车能拉多少我要多少，我不讲价。”江山嘴角一笑摆明态度。
一吨五十块，骡子板车最多拉五百斤，也就十来块，江山心里感叹一个真他娘便宜。
卖主看江山好话，脸上有了笑，下巴指着前面一台亮锃锃新式大炉子。
“要烤箱炉子不？平时卖八十，你实心要了给你五十，县城里买不到这么便夷炉子。”
又省煤又散温又安全。
江山呵呵。
“平时卖八十，下雪的时候卖五十么？哄人也不能这么哄吧？”
“兄弟，我真没哄你，我拉来一百台烤箱卖到现在就剩这一台了，你能给五十块你就拉走。”
“行，五十就五十，我要了，先把炉子绑在板车上，再装煤炭。”
家里铁炉子太老旧，炉盖子缝隙和炉筒拐弯处冒煤烟，自己没有煤烟中毒也是怪事。
可能是晚上没煤炭添炉膛。
现在，煤炭拉回去，那个破旧炉子要扔掉。
架子车上绑了一个长方形烤箱炉，有一百多斤重，煤炭装了三百斤。
六十块钱付了出去。
江山拽着骡子车从煤场里出来。
昨晚在县城买家用，要抱着孩赶路，不可能买更多东西带回家，现在有骡子车，米面油这三样东西要买回去。
梅盼着她的好心大妈送一袋白面一个猪腿，前提是他们把弟弟抱出去卖了。
分家的时候，一双筷子一个碗怎么分，大嫂都要计较的清清楚楚。
虽然今年啥都涨价，米面油看在江山眼里还是便夷要命。
一袋五十斤的白面15块，一袋同样重的大米18块，一桶菜油5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江山觉得他赚钱的速度一般人不会想到。
这样的物价可不就很便宜？
怕煤黑污了米面，江山跟粮店多要了两个空袋子套上。
又进杂货店给梅和宝买了新棉衣棉裤棉鞋。
这是提前二十办年货。
夏莹莹一时半会回不去了，给她也从头到脚买一身新。
夏莹莹俊俏的脸蛋让江山心里温热，看见她就是看见媳妇儿。
这个心态要不得，赶紧掐灭，萌芽都不能发出来。
自然而然，江山意识到自己跟原主的心态合二为一了。
难道真回不去了？
昨晚睡在村长家厨房炕上，地点不一致，所以没有回去。
肯定是这个原因，今晚必须原地方原姿势睡过去。
夏莹莹要是还不乐意去村长家借宿呢。
江山不相信她在自己家炕上能睡第二晚，破毡烂棉絮，她能睡住？
再看看架子车上的东西，想想还有什么是家里人现在急需的。
梅急需姨急需宝急需要。
大家要吃肉。
梅太瘦了，她给大妈家干活，可不就盼着赶紧吃肉。
夏莹莹也瘦，师范大学的伙食好不好江山不知道，她手里那一百块肯定是从伙食补贴里挤出来的。
卖肉的铺子在镇政府大门口旁边。
“要五十块钱的，肥瘦对半。”
江山先把五十块钱拍在案板上。
肉老板不乐意。
“不好意思啊兄弟，没有五十块钱的肉给你卖，你最多能买五斤五花。”
江山脸上惊讶。
“咋地老板，都八八年了，肉还限量供应吗，还要肉票不行？”
老板脸上赔笑：“兄弟，肉票不需要，可店里肉多半都订给干部们了，他们买完了，最后才给别人敞开买，现在给你最多五斤。”
什么破规矩，镇里干部就高人一等？
快到中午饭点了，江山没时间跟他掰扯这些，拿了五斤五花肉付了12块走人。
原路返回村里。
骡子脖铃叮叮当当，脚下积雪咔嚓咔嚓。
江山身上裹着军大衣，牵着缰绳双手拢进袖筒里。
头上是暖帽，刚才买的牛眼窝新暖鞋也穿脚上了。
回头看一眼架子车，生活似乎没那么糟糕了。
有这半车煤块，有这个新烤箱炉，这间土房里一到晚暖烘烘了吧。
骡子车进了村停在家门口，江山刚要冲院里喊梅，爸爸回来了，出来搬东西呀。
江红旗从他家大门口跑过来了。
“山子，哥等了你一早上，你大嫂给你们做好饭了，我叫梅过去吃，梅不去。”
江红旗半个时前过来一趟，叫梅和夏莹莹过去吃午饭，梅和夏莹莹都不去，在自己家做好了。
给以前，梅中午在大爸家吃午饭，再给爸爸端一碗。
江山实话实：“大哥，我腿好了，我们家吃饭的事不用你操心，梅也不用你操心。”
看江山语气冷淡，江红旗实在忍不住。
“山子，咱兄弟俩万事好商量，那张字据你还我好不好，我跟村长了，西山那片地给你种，五亩沙地也给你，这行了吧？”
江山不吭声，拉开两扇柴门，骡子车拽进院里。
江红旗跟进院里。
“山子，老驴生的驴娃子给你养。”
“大哥，西山的荒地，五亩沙地，还有驴崽子，这些本来就是要分给我，你凭什么占到现在？是我的东西，一个草垛我也拿回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大哥，你和我大嫂要卖我儿子，那张字据就是铁证，我要干什么你慢慢瞧好，现在别打扰我卸东西。”
江红旗眼睛看江山卸下来的东西，感觉两腿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以为江山拿了老周五百块钱，再不计较昨的事。
那是大五百啊，老周能白白给他？
要没那笔钱，他能拉来煤炭，能买来米面油？
那是老周的缓兵之计，老周要收拾他江红旗。
那张字据要拿回去。
“山子，老周不好惹，你真不怕……”
“大哥，你不回去吃饭，还站在我家院里干什么？你想让我娃姨知道你昨干了什么？”
江红旗后退两步，听见外面栓栓喊他回去吃饭，他心不甘情不愿转身走了。
江山知道夏莹莹和梅都在屋里，刚才压低了声音跟江红旗话。
屋子里，夏莹莹哄宝吃了奶粉睡着了，她听见了江山赶着骡子车进了院里，从纸糊窗户上一看，江山跟他大哥拉话。
夏莹莹没出来。
哼，江家兄弟俩不知道商量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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