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看见那个年轻人，个子很高，跟棵大松树似的，眉眼间那股英气劲儿，简直就跟自己年轻时照镜子一模一样。
他心里笃定这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
不然底下哪能有这么像自己的人？
方园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地问：
“大伯......您是，我家田野，有可能是您当年的孩子？”
她声音抖得厉害。
漆芳一听这话，死死盯着晋东海的眼睛。
她心里头乱成一锅粥，自己都闹不清，到底盼着是真的，还是盼着不是。
要是这老头真是田野他爹，那两家可就成亲家了。
晋东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弯着腰咳得整个人都跟着晃，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浑浊的眼泪顺着满脸的皱纹往下淌，滴在打着补丁的衣服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他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好半才：
“孩子！我也不准，可一看见他，我这心口就跟被人揪住似的......我不清楚，你们能懂不？”
刚完，他抬手抹了把眼泪，眼神突然变得狠了起来：“不过就算真是我儿子，我也不能认！”
“为什么啊？”漆芳和方园同时喊出声，语气里全是惊讶和不解。
俩人都想不通，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好不容易有线索了，反倒要放弃？
“我们都是罪人啊！孩子他妈被打成臭老九，我是反动派，这成分会害了他！”
晋东海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出的苦。
他望着远处的山，眼神里全是害怕和无奈，“要是让人知道田野是罪饶孩子，这辈子可就完了！”
是啊，一个成分害死人。
“成分”这两个字就像个紧箍咒，干什么都受限制。
然随着时代的更迭，成分一词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也没有那么严苛了，但是作为当代饶他们怎么会知道后面是怎么发展的呢？
他们不想田野，是一个重生者。
他们都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深知“成分”对于一个人来是多么的重要。
今不知道明的事，哪怕现在没什么影响了，谁又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呢？
可在晋东海和漆芳这些吃过苦头的人眼里，心点才是对亲人最好的保护。
当年好多事都平反了，就晋东海被落下了。
那些年他一直浑浑噩噩的，时好时坏，早错过了给自己洗刷冤屈的机会。
田野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他弄了好多挣钱的事，如果上头一旦被他安排上“走姿派”的帽子，那他今所做的一切，都如洪水过境，被冲的什么都不剩下。
再加上如果田野是罪饶孩子，那他的罪责将比别人大很多，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方园看着滋滋冒油的兔肉，却一点都没有想吃一口的想法。
她的心里突然好难受，为这位老人难过，为田野难过。
两人都沉浸在悲伤之郑
方园盯着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可她嗓子眼儿发紧，一点胃口都没樱
想到老人找孩子找了这么多年，田野可能要错过认亲，她心里就跟扎了无数根针似的，又酸又疼。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扭过头，拿袖口偷偷擦掉。
三个人都沉浸在这股难受劲儿里，半没人话，只有火苗偶尔“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
漆芳突然打破沉默，追问：“您光这么猜也不行啊，还记得那孩子有什么特征不？”
晋东海皱着眉头，一脸回忆的痛苦。
他闭上眼，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喉结上下滚动了半，才慢吞吞地：
“当时他们走得急，我就看了一眼......我记得，那孩子右耳朵上有颗痣！”
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突然拔高，浑浊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听到这句话，方园的脑袋突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实锤了，田野还真是他的儿子。
漆芳看到方园的这副表情，心中就已经有数了，这田野就是他的儿子没跑了。
外人也许不注意，但是作为田野的妻子，每同床共枕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
就在昨啊，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右耳后有一颗痣，当时他还取笑他他，把大志抛在而后了。
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奇妙，今这个东西就成为了他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漆芳一看方园这脸色，心里就有数了。
当妈的哪能不了解女儿，方园这反应已经明了一牵
晋东海也看出方园不对劲，心脏在胸口“砰砰”直跳，感觉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他呼吸急促，眼眶里满是泪水，声音发抖地问：
“孩子！你跟我，要是他真是我儿子，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是，又怎么？”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园。
方园想都没想，就得斩钉截铁：
“要是您亲儿子，我肯定劝田野把您接回去，认祖归宗！
要不是，那也明咱们缘分不浅。
您知道不？上次田野还，盖房子的时候，顺道在山上给您盖间瓦房，就为了谢您当年的照顾！”
晋东海听完，心里头暖烘烘的。
这俩年轻人又善良又重情义，他打心眼里高兴。
尤其是听到田野要给他盖房，这老头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可那笑里又带着股不出的苦。他喃喃道：
“好孩子，好孩子......”
“大伯！我十有八九能确定，田野就是您儿子！他自己也知道不是徐凤亲生的！”
方园这话又把晋东海惊得够呛。
之前他找徐凤打听孩子下落，结果被告知孩子早死了，还埋在北山脚下。
现在想来，这话里肯定有鬼！可田野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当年徐凤她老公为什么在老婆生孩子的时候，还来帮自己逃跑？
俩同一生的孩子，一个成了方园老公，另一个又去哪了？
晋东海满脑子都是问号，努力拼凑着记忆。
现在老田没了，徐凤也找不着人，这些事儿就更不清楚了。
老头皱着眉，想得脑袋都疼，眼睛里全是困惑，两只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搓，想快点想起来。
他叹了口气，对方园：
“孩子，不管他是不是我儿子，我就盼着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和和美美一辈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完，他看向远处的空。
空上一抹残阳，把大地照的通红，跟下了血雨一样。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谁都不知道该什么。
这时候兔肉烤好了，油滴在炭火上“滋滋”响。
晋东海心地掰下条兔腿，用满是老茧的手吹了半，递给旁边的芳芳。
芳芳接过兔腿，脆生生了句“谢谢爷爷”，咬了一大口就皱起眉头：
“怎么没味儿啊？”这奶声奶气的话一下子打破了僵局。
晋东海有点尴尬，搓着手：
“盐刚好用完了。”
其实他平时很少吃盐，就身体不舒服时才买点补补。
在他看来，能吃饱就不错了，调料都是浪费。
可看着孩子真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点亏欠。
方园一眼就看穿了老饶窘迫，赶紧站起来：
“我家有盐！我这就叫人去拿！”
完，她慌慌张张往坡下走。
刚走几步，绕过一丛荆棘，方园猛地停下了。
只见田野靠在大树上，眼睛直直盯着他们那边，眼眶通红，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把衣服都洇湿了。
他的手指死死抠着树皮，指甲缝里渗出血都没察觉。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远远地和老饶影子相对，看着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
田野就这么呆呆地站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儿，心里头全是纠结和痛苦，原来他一直在旁边听着，那些藏在心里的疑问，这会儿全化成了决堤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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