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大殿,沧雪看见殿中的灯火依然未灭,就知道唐渊还没睡。
唐渊确实并没有睡,但是也没有处理政务。这么晚了,他只是呆坐在养心殿,眼神有些游离地看着一簇摇曳的烛火。
直到沧雪踏进养心殿,轻声道:“陛下万安。”
唐渊从愣怔中猛然惊醒,抬头看到面前碧衣碧色面纱的女子时,神色凝滞了片刻,竟然直接站起身来,像个孩子般颤抖着向沧雪行礼,老泪纵横道:“参见帝姬!三年了,帝姬终于出关了!还请帝姬救救女吧!”
沧雪和唐渊来到晴薰的宫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晴薰。据唐渊和叶言的描述,晴薰自浮光镜一事后就一直陷入了沉睡,再联系帝所讲述的有关溟落和长生花的故事,沧雪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晴薰现在的情况就是和那个奇怪的溟落有关。
“陛下放心吧,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救醒公主。”沧雪对一脸憔悴的唐渊道。这些年来,因为罗睺现世,六界不宁,人间延续了几百年的洛桑王朝也陷入了不断的纷争中,唐渊既要为朝政纷战而忧心,还要挂念着这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唯一的孩子, 日子过得很是煎熬。“还请陛下找几个高手在公主殿外守着, 不要让一些不轨之人乘机干涉。”
唐渊和众人离开后,沧雪手法结印, 将自己的灵识抽离一部分,进入了晴薰的灵识空间里。
晴薰的灵识空间里一片黑暗,沧雪走了一段路后,意外地在地上看到了一截树苗。她有些警惕地走过去,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截树枝。
谁知,那树苗不过就是被碰了一下,居然开始缓缓长大。树干逐渐盘根错节, 枝叶茂密, 散发着极强的灵力波动,当灵树停止了生长时,树上瞬间开出了千万朵灵花, 其境之壮美,让沧雪都惊呆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花开一瞬,沧雪看到了每一朵花里隐藏的记忆。
溟落与花月一起修炼,溟落为了保护花月大打出手,花月向花神求情不要惩罚溟落……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惊讶。”
身后,一个不合时夷声音突然响起。
沧雪缓缓转过身, 似乎早就意识到身后的人, 并没有太多的惊诧,反而行礼道:“溟落前辈。”
溟落微微一点头, 一只手一挥, 沧雪身后的那棵灵树又重新恢复成了树苗:“看来你是从帝那儿听了故事来的,那事情就更加简单了。”
“前辈想来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沧雪见溟落没有掩藏, 也就开门见山道, “洛桑与前辈素无恩怨, 还请前辈能放过这个公主。如今罗睺重现, 六界动荡,人间是其中最薄弱的一环, 一旦被击破,下会有大变故。”
溟落没有同意还是不同意, 只是摆出了一张桌子,斟了两杯酒,示意道:“坐。”
沧雪知道溟落的实力很强,不是不怕她玩阴招,只是不管怎样,她今是一定要把晴薰带出去的,要是溟落执意不肯,那动手不动手都是早晚的事。她索性也就坐下来,和溟落相对着。
“你这狐狸倒是不简单, 年纪居然已经是妖神了?”溟落没有回答沧雪方才的问题,反而唠嗑起了家常, 略带赞许道:“这赋,倒是比你祖父还要略胜一筹。”
“若论赋,溟落前辈才是这千年来凤毛麟角的才。”沧雪倒不是吹捧, 而是实话实,“毕竟我这一身修为,还有五成是花月前辈的眷顾。”
果然, 听到花月的名字,溟落举着酒杯的手猛然一顿,神色微微有了一点变化,有几分玩味道:“我听那个公主,你喜欢上了墨家的子?这么,你倒是和我阿妹也有几分缘分。”
晴薰不是那种嚼舌根的无聊女子,这话肯定也不是她的,其实那日在浮光镜中沧雪死命救江衍时,溟落就已经醒了,刚好看到聊猜测罢了。沧雪却没有含糊,一字一句道:“只可惜,这缘分不知道还能延续多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溟落这些年一直沉睡在长生花里, 除了花月消逝,她感应到了,其他的事根本不知情。
沧雪面色凝重道:“大猎杀中,罗睺附身了花月前辈, 在年幼的墨衍身上施下了‘无常印’, 让他几百年来形如凡人。如今,他又因为重伤,时日无多了。”
“无常印?!”溟落面目狰狞,身后的花枝也疯狂地蔓延,“不可能!那可是我阿妹的亲生孩子!那时候墨衍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又怎样?罗睺杀人如麻,要不是混沌拼死将墨衍偷送出,罗睺根本不会留着他的命。”沧雪看出来溟落对大猎杀所知甚少,应该只知道花月是死于罗睺之手,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花月究竟是怎么死的,她怕是完全不知情,“花月前辈被罗睺附身,在神界大开杀戒,和战神墨玉在最后一战中,一起双双陨落!”
“你胡!你胡!”溟落双目猩红,眼中满是泪水,她状若疯癫地踉跄着倒退,声嘶力竭道:“你胡!我阿妹那么爱墨玉啊!她杀了墨玉?!她那么善良,罗睺让她去杀人?!”
沧雪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溟落,那坚定的眼神让溟落彻底崩溃了。
“罗睺……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阿妹!”溟落跪倒在地,周围散发的气场异常可怖,连沧雪都不敢靠近她,“她生平最害怕的,就是杀戮,罗睺居然让她带着这样的杀戮和罪孽走了……哈哈哈哈!啊!罗睺!”
沧雪蓦然意识到溟落的不对劲,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阻拦溟落,溟落身上的花枝就尽数缠绕上了她的身体!沧雪拼命挣扎,奈何完全挣脱不开。她还没有搞懂这个疯子到底要做什么,就听得溟落道:“你知道长生花最强大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沧雪被层层花枝包裹着,连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哪里还能回答溟落这个问题,只能听着溟落自问自答道:“双花和一,阴阳归一,极致的平衡,便是极致的强大!”
沧雪还没有反应过来溟落这番话的意思,便感受到了身上的花枝似乎不那么疼痛了,反而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传送到她的灵脉里,如同一股舒适的温泉般,正在给她洗骨伐髓。
她沉浸其中,甚至都看不到,那棵树苗又重新长成了参大树,不仅如此,她终于听到了晴薰的声音,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隐隐约约,喊的好像是:
“姐姐!红衣姐姐!我们……我们还会再见吗?!”
溟落听着晴薰的呼喊,那张妖冶的面容上,难得地露出了那么温柔的笑意,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
“也许……会再见吧!”
“傻姑娘,以后,不要再哭了啊!”
沧雪周围被灵蝶和灵花包围,仿佛世间万般美好都凝结在了她的身边,这光芒,可以对抗世间所有黑暗与恐惧。
晴薰在自己的灵识空间里,再一次泣不成声。
她们最后听到的,是一阵悠扬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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