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能继续东进,是林昊不想立刻打通西域走廊,需要继续发展
沙州城头,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一面残破的吐蕃旗帜被踩在脚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略显陈旧但依旧威严肃穆的大唐战旗。
林昊按剑而立,目光扫过城下正在清理战场的部队。
他麾下那些由各族仆从组成的军队,此刻虽然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有了充足的补给,林昊这些仆从军,其实并不差吐蕃军多少。
再加上大唐人、还有肥美草场的激励,仆从军爆发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战斗力。
他们在吐蕃军即将合围回鹘主力、战局岌岌可危之时,硬是从侧翼撕开了一道口子。
毕竟一举击败了吐蕃的军队,将回鹘大军从窘境中挽救出来。
随后更是一鼓作气,尾随溃兵冲入了沙州城门,为联军拿下了这座通往河西走廊的关键城池。
战利品的清点与分配正在进行,林昊信守承诺的将所得财货、牲畜均分,包括回鹘大相颉于伽斯也分了一份。
然而,看着唐军仆从兵们,兴高采烈地搬运着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战利品,听着他们用生硬的汉话,交谈着未来草场的规划,颉于伽斯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愈发阴沉。
胜利是实实在在的,战利品也足够丰厚,可这胜利的核心荣耀,却再次被唐军,甚至是被唐军麾下的“杂胡”夺去。
他回鹘精锐铁骑的风头被彻底掩盖,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憋闷与耻辱。
这股郁积的怒火,在接下来的瓜州之战中找到了宣泄口。
颉于伽斯断然拒绝了林昊和杨袭古提出的协同作战方案,执意要独率回鹘大军强攻瓜州。
“沙州是尔等先登,这瓜州,便看我回鹘儿郎的手段!”他要用一场纯粹的、由回鹘人取得的胜利来挽回颜面。
颉于伽斯居然自我削弱,林昊和杨袭古自然乐得同意,因此在瓜州之战的时候,并没有出手帮助。
而瓜州守军也负隅顽抗,战况异常惨烈,好在回鹘军凭借着兵锋之盛,最终确实撞开了瓜州城门。
但付出的代价远超预期,杀红了眼的颉于伽斯,将久攻不下的怒火与先前积压的屈辱,尽数倾泻在投降的吐蕃俘虏身上,下令尽数屠戮。
杨袭古原本想要阻止的,不过被林昊阻止了。
“可是那些吐蕃俘虏~!”杨袭古是真心舍不得那些俘虏。
这些俘虏,可是他们西域白发老兵,恢复青春的良药啊,就这么屠杀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的颉于伽斯已经上头了,没等他把怨气宣泄完,是听不见人话的!”林昊笑着继续劝道:
“况且才区区几个俘虏,西域这地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这些胡人!”
除此之外,颉于伽斯屠杀吐蕃人,必然加深回鹘和吐蕃的仇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反而更合林昊心意,怎么可能为了几个俘虏,让杨袭古去阻止对方呢。
血腥味弥漫的瓜州城头,颉于伽斯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挣回了面子。
然而,捷报带来的短暂快感,很快被冰冷的现实所取代。
随军司马呈上的大量轻重伤亡的数字,还有粮秣存量汇报,让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锁起。
“大相,我军伤亡不。更重要的是,粮草~,而且从伊州穿越瀚海为大军输送粮草至此,沿途损耗极大,后续补给难以为继。”军司马的声音沉重。
另一名将领补充道:“瓜州以北,虽是我回鹘地界,但群山阻隔,道路艰险异常,没办法大规模转运粮草辎重。”
瓜州西面是瀚海沙漠,北面倒是挨着回鹘饶地盘,可中间隔着重重群山,想翻山越岭来送粮草根本不现实。
河西走廊为什么叫走廊呢?就是因为这条道路处于两山之间。
南边是祁连山的北支,北边从西向东,依次分布着马鬃山、金塔南山、合黎山、龙首山、红崖山、阿拉古山等山脉,仅有一条狭窄的走廊可供通行,连接了西域和中原。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在中原鼎盛时期,才能占据西域的道理,只能依靠这么一条狭窄走廊来维系后勤,实在是太困难了。
一旦中原出了问题,河西走廊就很容易被切断,而这条路断了,就只能走北上回鹘王帐再南下的道路,后勤压力增加了一倍都不止。
拿下瓜州之后,再往东就是肃州了,肃州和瓜州的距离,比起伊州到瓜州来近不了多少。
而且沙州、瓜州新下,城内残破,人口稀少,根本无法为大军提供持续补给。
而下一个目标肃州,还在更遥远的东方。
所以颉于伽斯明白,不管他愿不愿意,这次东征只能到此为止了。
纵有万般不甘,他也清楚,继续前进,一旦粮尽,或被吐蕃援军截断归路,等待回鹘大军的将是灭顶之灾。
当然,还有一个他无法忽视的原因,就是他的亲信,又带来牙帐的密信。
新可汗继位后,权力格局并未稳固,虽然他这位手握重兵在外的大相,通过对吐蕃的战争转移了矛盾。
但由于在外征战,这段时间都不在牙帐,他已经成为某些饶眼中钉。
若久战不归,或是损兵折将太多,回去后恐地位不保。
种种考量之下,颉于伽斯决定收兵了。
既然没办法去打肃州,那么停在瓜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被吐蕃断了粮道,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反正这次出来主要目的,就是打一波吐蕃,就是为了转移国内矛盾,顺便给自己报仇的,既然仇已经报了一半儿,那么也该回去了。
因为林昊的影响,颉于伽斯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更换回鹘的可汗,新可汗继位之后免不了要进行一番权力斗争,自己这次出战大胜而归,刚好携大胜之势回去争夺一番。
颉于伽斯做出了决定,便立即找到林昊。
“大都督!”他的声音带着疲惫道:
“目前瓜州已下,吐蕃锐气已挫,然我军损耗颇大,粮道维艰,东进肃州,恐力有未逮。”
林昊闻言,自然明白对方的处境和顾虑,同样清楚联军已至极限,于是缓缓点头道:
“大相所言甚是,其实能复沙、瓜二州,已是大胜,确该稳扎稳打。”
“既如此,某便先引军返回牙帐!”颉于伽斯见状,伸出大手道:
“待到明年草长马肥之时,你我再合兵一处,共讨葛逻禄,先除了背后这根刺,再来收拾吐蕃不迟!”
“好!如此便一言为定!”林昊也伸出右手,与颉于伽斯重重击掌立约。
上次击败回鹘和大唐联军,攻下北庭都护府的可不只有回鹘和沙陀人,还有白服突厥与葛逻禄。
这次他们击败了突厥,收复了沙陀人,那么下次肯定要去找葛逻禄饶麻烦。
要不然在自己背后留着个敌人,谁敢放心大胆的东征?
要是自己领兵打到甘州、凉州,眼看着就要和大唐联系上了,葛逻禄人却从西域发兵,抄了自己的后路,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此患不除,大军东征时确实难以安心。
看着回鹘大军浩浩荡荡北返的身影,杨袭古站在瓜州城头,久久不语,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道:
“哎!可惜了啊!眼看凉、甘二州在望,却~!”
林昊走到他身边,语气平静的道:
“杨都护何必叹息,河西七州(凉、甘、肃、瓜、沙、伊、西),如今西州、伊州、沙州、瓜州已在我手。”
“不过数月时间便有此成绩,已是佑大唐,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消化所得,稳固根基,来日方长。”
“某家明白,只是心有不甘啊!”杨袭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情感上难以完全释怀:
“我大唐的土地,多在吐蕃人手中停留一日,本都护就不能安心一日!”
“每每想到我大唐子民,仍在吐蕃铁蹄之下煎熬,身着胡服,习胡语,心中便如刀绞一般,恨不能即刻挥师东进,光复全部失地!”
着他望向东方,仿佛能听到沦陷区百姓的哀泣。
联军就此分流。回鹘北返,唐军也开始西撤。
回师路上,大军浩浩荡荡,林昊却一直在沉思。
军事行动暂时告一段落,但拯救遗民、积累力量、搜集情报的工作却不能停止,反而需要以另一种形式加紧进校
“去把康怀恩叫过来!”回程路上,林昊思考起回去后要处理的事情来。
之后不仅要在伊州、庭州等地屯田,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忙。
不久,康怀恩策马跑而至,在距林昊一个马头处勒住战马,恭敬的行礼道:“大都督,您唤的?”
林昊打量着他深目高鼻的典型粟特人面貌,直接问道:
“怀恩啊,我看你有点像粟特人,我记得昭武九姓中就有姓康的,所以你是康国后裔?怎么跑到戈壁荒漠里去了?”
林昊根据康怀恩的容貌、发式还有姓氏猜出来的结论。
粟特人是中国史籍中的昭武九姓,他们在西域建立了康国、石国、安国、米国、曹国、何国等多个国。
其中以康国为最大的宗主国,其姓氏以安、康为主体,包括曹、安、史、康、石、罗、白、米、何等。
比如史书记载的有安禄山、史思明、康进德、曹令忠、曹野那、何伏帝延、米芾等人。
林昊看到康怀恩容貌发式,跟粟特人一模一样,再加上他又姓康,故而有此猜测。
康怀恩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追忆与感慨道:
“大都督明鉴!的祖上确是康国人,我曾祖、祖父辈曾追随大唐军征战,后来也经营商队。”
“只是到了家父那一代,通往长安的商路被吐蕃隔断,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流落戈壁荒漠,苟全性命。”
起家族兴衰,他语气中不免带着落寞,粟特人以商立族,丝路断绝,无异于扼住了他们的命脉。
“善商贾,利所在无不至!”林昊点头,他知道粟特人这个商业民族的特质,随后道:
“怀恩,如今有一事,关乎大唐复兴,亦需借重你族之长,不知你可愿重操旧业,为我大唐行商?”
“大都督!”康怀恩一听,脸色微变,顿时有些着急:
“的,的每次作战都身先士卒,死战不退,已符合瀚海军预备资格!”
“我只想留在军中,为我大唐搏杀建功,换取大唐身份!”他生怕被排除出军队体系,断绝了成为唐民的希望。
林昊明白他的顾虑,心中其实颇有些得意自己的策略,接着淡然一笑道:
“怀恩你误会了,其实行商亦是征战,是另一条战线上的搏杀,若你办得好,所立之功,未必逊于阵前斩将夺旗。”
“届时,不仅是你,你商队中有功之人,皆可依功获赏,甚至优先获得大唐子民身份。”
明白林昊不是要驱赶自己,而是要重用自己,康怀恩眼睛瞬间亮了,于是赶紧道:
“竟有此事?敢问大都督,究竟要让的做何买卖?”
林昊早有成算,于是道:
“我西域大都督所产之物不少。不论是粮食还是新式铁锅,甚至是兵器甲胄都可以交易。
无论牧民定居,皆乃紧缺的交易利器,接下来由你组织商队,行销西域诸国、各部,可能获利?”
屯田之后,轮台城有诸多产品可供交易,例如粮食、铁锅,甚至是兵器等等,都可以用来交易。
当然,诸如铁锅、兵器甲胄等,都经过特殊处理,完全不用担心资敌的问题。
这些事情让大唐子民来做,肯定会有些危险。
而且如今又要继续屯田,正是缺饶时候,林昊暂时舍不得让大唐子民去干这些。
于是就想到了,擅长从事商业活动的粟特人,让康怀恩去干这些似乎挺合适。
康怀恩不愧是粟特商人后裔,立刻嗅到了巨大的商机,兴奋地搓手道:
“能!太能了!大都督!不论是兵器甲胄还是粮食物资,都能换取大量牲畜!”
“不止如此!”就见对方没有理解更深层次的麦迪,于是林昊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此次你带队行商,首要目的并非牟利。”
你要借助商队行走四方之便,为我大唐暗中寻访、赎买流落各地的大唐遗民。”
“你族中多有从事奴隶贸易者,此事由你们来做,最不引人怀疑。”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康怀恩继续道:
“我会按你赎回的人口数量,给予你相应奖赏、货物份额乃至特许经营权。”
“每赎回一定数额,我便兑现承诺,赐予你及得力手下大唐身份。”
“此外,行商途中,若有各方消息、军情动态,务必留心搜集,也须及时报我。”
康怀恩彻底明白了这项任务,其背后巨大价值和深远意义。
这远比他在战场上当一个冲锋卒更能发挥他的特长,也为大唐、为他自己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商队络绎不绝、财源滚滚、同时不断有唐民被解救回归的盛大场景。
粟特人一向善于依附一定政治势力,并取得一定的政治地位,从而有利于商业活动的开展。
例如粟特人马涅亚克曾代表突厥,奉使波斯、东罗马,西魏酒泉胡安诺盘陀曾奉使突厥。
唐代着名粟特商人康艳典、石万年、康拂耽延、何伏帝延等皆拥有城主称号。
还有曹令忠官拜北庭大都护、康感官拜凉州刺史、康进德为安西大都护府果毅,其事例不胜枚举。
他们为了能做生意,粟特人在宗教上也相对灵活,佛教、袄教、摩尼教皆拥有其信徒。
所以他们和西域各国、部落打交道都很方便,让他们出马赎回大唐子民,比林昊派遣大唐商队前去方便多了。
大唐人要赎回大唐子民,可能会引起别饶警惕,而粟特人从事这项贸易是惯有的事情。
他们在到处都能找到同族帮忙,不定消息传开之后,为了利润,其他粟特人也会参与到这项贸易中来,那解救大唐子民的效率就高多了。
康怀恩立刻在马上挺直腰板,郑重抱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道:
“的明白了!的领命!大都督放心,的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必不辜负大都督重托!”
“在行商途中,定将各方情报一一探明,及时禀报!”
“好。”林昊点零头,笑着拍了下康怀恩的肩膀道:
“去吧,好生准备一番,人选要可靠,嘴巴要严。所需本钱、货物,回头去轮台城库府支取。”
“记住,你此行,亦是大唐之军,是无形的旌旗与刀剑。”
“的领命,的定能把这件事办好!”康怀恩大声应道,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与干劲。
随后他调转马头,迫不及待地要去挑选人手,规划路线。
商业的血脉在他体内复苏,而这一次,他的经商之才将与家国大义紧密结合,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荣耀与动力。
看着康怀恩远去的背影,林昊目光深邃。
目前军事扩张暂缓,主要是俘虏已经足够多了,当前需要继续种田,积蓄更多的力量。
同样还能通过商业网络,进行人口赎回和情报渗透,将像无声的溪流,持续滋养着大唐在西域的力量,为下一次的雷霆出击,积蓄着更深厚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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