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往生堂里的棺椁,一旦走了,便回不来。
胡桃蹿得飞快,去年夏还能穿的短袖,今年夏就已经短了一截。
又当爹又当妈的胡堂主近日里念叨地最多的便是此事,把苏悯的耳朵都听出了一层茧。
“你看看这件,不知道哪里戳了个洞,这个泥印渍怎么都洗不干净?”胡堂主手里抻着一件衣裳,疑惑道。
凑上前去闻闻,竟然还是甜味?
苏悯轻咳两声,装作无事道:“让佣人去做不就好了,你一个粗糙的老头子操心这事干什么?”
胡堂主的脸色严肃几分,回道:“堂里不缺那点钱,更不缺那几件衣裳,也不缺佣人,但是这可是我自己做的衣裳,能比嘛?”
年过半百的老头撅着胡子,哼哼道:“别人家有的,我家桃也必须得樱”
苏悯的脸色闪过一丝黯然,关于胡桃她爹的事情,他确实没有多做关注,就像是时间洪流里的一抹流沙,顺其自然罢。
他对着胡堂主道:“等到桃蒙学的时候,让她来我这里上课吧。”
胡堂主转过脸来,嘿嘿一笑道:“原来苏兄早有打算,也就免得我亲自求你了,桃能有你这样的老师,我放心得很!”
苏悯的嘴角微抽,这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自己还会猜不到吗。
哦...老家伙。
起来,自己好像也是个老家伙。
大先生要重开讲学堂一事,点燃了整个璃月港。
往日医堂的学生早已经成家立业,以至于城里的蒙生童突然多了一大半,为的就是能赶上趟。
有好奇的孩还在问为什么,他爹就会给出答案。
“哦,你爹我是大先生看着长大的,要不是当年他那一针,估计就没你了。”
“叫什么大先生,老实叫大爷爷!”
“万一真能让大爷爷看上你,我把你给放牌位上供起来。”
“不求你能学到大先生的皮毛,能不能学到大先生皮毛上的皮毛?”
不管是狂热的大爷爷粉,还是诚心想让晚辈拜入往生堂求学的医堂学生,往生堂的大爷爷,就是璃月港活着的丰碑。
当然他们不知道,大爷爷重出江湖,为的只是给某个家伙讲学而已。
苏悯闲适坐在庭院里,偶尔抬眼,看向身边的一个角落。
头发垂落在地,巧红润的嘴里叼着一根甜味棒,穿着白袜的脚却靠在亭柱上,双手撑地,眼睛转动,脸红扑颇。
“好看么。”苏悯淡淡开口道。
“好看。”甜味棒在胡桃的嘴里灵活翻转,她眼睛盯着书本,还能不忘回话。
你要问胡桃为什么要倒立看书,她会很义正严词地回答:“大爷爷,这样有利于促进大脑的血液循环,就是变得更加聪明。”
胡堂主一脸埋怨来找他的时候,苏悯才哭笑不得地回道:“我可没过,不知道是她从哪里翻找看见的。”
等到胡堂主回头想问责时,这才发现一路跟来的桃早已不见踪影。
要知道,这一年的胡桃,才三岁。
苏悯以手撑额,道:“等下爷爷来了,可别是我教的。”
胡桃的脑袋瓜转了转,最后选择乖乖坐回桌边。
苏悯将书册打开,翻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发现是一本通俗史记。
“看得懂吗?”
“看得看得。”胡桃眯着眼笑道,等待着苏悯的夸奖。
殊不知苏悯对此早有预料,对于胡桃来,这么点阅读量,在她六岁之前便已经完成。
为什么是六岁?
因为在六岁后,胡桃的心里只剩“逃学”一件事,寻常的教材课本内容,已经不符合这个资聪慧的家伙了。
苏悯要办学,只是想让胡桃感受一下学堂的氛围,多多接触其它朋友,这不仅不是多此一举,反而很重要。
当然,也有私心所在。
既然是逃学,那为什么不能是逃我的学?我又不会让桃吃手心板子。
苏悯将书合上,问道:“爷爷近日让你多学学女红,怎么一点兴趣没有?”
“啊?”胡桃的脸蛋瞬间垮了下去,一双星星眼便水汽蒸腾。“可...可是,人家明明不喜欢嘛。”
她以手捂面,垂首耸肩,一副正在嘤嘤抽泣的样子。
苏悯以手扶额,无奈道:“我又不是在催促你去做。”
于是胡桃将手打开一丝丝缝隙,看向苏悯问道:“大爷爷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苏悯点头,胡桃的手便打开。
哪里还有刚才娇滴滴的模样,开心得就差做个鬼脸了。
“略——”苏悯光是这么想着,胡桃便做了个鬼脸,抱着他的手臂摇晃。“我就知道大爷爷最好了!”
完后,又踩着那双皮鞋,跑进了房间里,神神秘秘地拿出来一样东西。
实话,苏悯看着那狗狗祟祟的样子,好像一只刚从厨房出来的老鼠。
“当当——”她将那盖住的红布掀开,露出一块褐色的硬织布。
苏悯仔细观察了一番,斩钉截铁道:“这幅刺绣,明显就很有返璞归真的味道,做得很棒...”
胡桃站在石桌边,要踮着脚才能够着桌子,眨巴眨巴大眼睛,直到将苏悯看得不出来词。
她才缓缓道:“可是大爷爷...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呀...”
苏悯:......
胡桃的眼里露出狡黠:“所以大爷爷刚才是在谎吗,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哦。”
苏悯:......
也许这才是赋异禀吧,这特么三岁?
还真是三岁。
胡桃指着那块布道:“大爷爷,等我拿得动那把大剪刀了,我就把它裁成几块,就可以给爷爷做一顶新帽子了。
爷爷的帽子好旧啦,比我还要旧好多岁。”
苏悯盯着那的脸蛋,眼中露出无限的温柔。
因为踮着脚的缘故,胡桃的脸色红润了几分,苏悯便把她抱到了腿上,继续听她的“伟大建业”。
“裁完布呢?”苏悯问。
“不知道嘞。”胡桃眯着眼笑道。
于是苏悯便一字一句地教导起来,怎么裁布,怎么缝制,怎么取料。
胡桃依偎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地听着。
完后,她抬起脸,定定地看着苏悯。
“还要给大爷爷也做个礼物。”
苏悯好奇:“做什么?”
她的脸上眯起了两片弯弯的月亮,“要做一个长长的,给大爷爷戴上,不然到了冬,大爷爷的长鼻子会冷嘞。”
好嘛。
苏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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