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不见的力量，源自两把刀碰撞后的共振，触发了双子刀的磁力。白涯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被黑色的弯刀牵扯，忽然被强大的吸引力生拉硬拽，生生将他的手与柳声寒扯开，他整个人再度被狠狠摔到石门之上。
一块的礁石滑落了，轻轻砸上白涯罩着绡衣的手背。他回过头，发现石堆门上出现聊缺口。在第二次撞击之下，它似乎有些松动，石头间不那么紧凑了。
有红色的液体从水银池里冒出来，像是更柔软的、更透彻的水银。
它们从柳声寒被淹没的半身中涌出。随后，它们逐渐扩散成一片红色的血雾。这里的血流淌得更缓慢，比祈焕受伤时显得浓郁。
“你流血了……”祈焕手忙脚乱地将蓝珀塞到声寒手中，“没事，这次肯定也没事。”
“应该是石头压断了骨头。”
“你如何出这么轻松的话？”祈焕攥紧了她的手，“你不痛吗？”
不知海神的法器是否起到作用，但这显然对他将声寒拉出来没有任何帮助。毫无疑问，她已经出不来了，她下沉的位置已令水银蔓延到胸前。那细的水银流像是树的根须，勾在她身上，拼尽全力地生长。他的胸前也还残留着那时候的血痕，他知道有多痛。
“那边的通道开了，你们快走。”
“我们能——怎么能……”
祈焕攥紧了柳声寒的手，她的手也没有任何温度——她向来如此。可不知她哪儿来这么大力气，她慢慢把手从蓝珀与祈焕的指间抽出来，没有一丝犹豫。这时，又是一枚碎石砸下来，打在柳声寒的头上，她声地叫了一下，串气泡从嘴里漏了出来。祈焕抬头看着发狂的赤龙，默不作声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紧接着，他一拳砸向了声寒身后的石柱。
半截石柱在顷刻间炸开，发出的声响比龙造成的还要巨大，似乎震得整座龙宫都随之震颤。石柱碎成更加细的碎片，最大的也不超过一枚鸡蛋。碎石快速地飞向四面八方，像是某种铺盖地的暗器，它们砸在白涯身上，他及时护住了头。还有许多砸在赤龙身上，它感受到疼痛，亦或是尊严受到挑衅，尽管它的身体仍不那么听话，但它还是朝着祈焕撞来了。
他没能把柳声寒拉出来，细的水银流变成无数双手，将她恶狠狠地拖了下去。
赤龙即将把祈焕撞飞出去、或是碾成一滩肉泥的时候，白涯及时扯住他的后领，将他猛地拉到一边去。他的表情有点茫然，显然还没能接受当下发生了什么。他参与的战斗不多，来到九国后，才是他人生中主要战斗的集聚阶段。因此，他显然不具备白涯的某种心理素质——某种在战斗中切断情绪感知的能力。这大概是战士们才具备的素养，不定，君傲颜做的都比他好。战场上不能犹豫，不能晃神，哪怕是一瞬间为友军的死亡或重创产生动摇，下一个会命丧黄泉的不定就是自己。
“别他妈把自己搭进去！”
即使仅仅只是在心里吼了这么一嗓子，祈焕都能感受到某种程度的震耳欲聋。他低下僵硬的头，望着手中散发着蓝色柔光的宝石，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柳声寒的体温。
不存在的体温。
就在不久前，她用这东西救了自己一命。于是他转过头，睁大眼睛，显出一种可怖的无辜来。他仿佛在质问一般，忽然抓紧了白涯的两边手腕。
“为什么不救她？”
白涯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轻不轻，重不重，祈焕觉得他简直是兜着力道打的。但这下，他终于稍微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刚才了一句多蠢的问题。
一个他知道答案的问题。
就在这时，原本出现裂隙的门开始出现嗡文震动，震感逐渐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由远及近。这不是错觉，他们知道，因为有什么东西的吼声也随之清晰。
另一条青色的巨龙破门而出。
它的体型比赤龙略大一些，目光一样凶戾，样貌与赤龙略有不同，但终归都是龙。也就是，这些守护龙宫的龙在殿内各自占据了一块地方，想必另一扇门后也驻守着另外的龙。青龙完全挤了进来，大概是注意到这里的异动。既然他们破坏了这作为隔绝的门，也许就算是冒犯它的领地了。龙宫本身或许不是这种构造，而是在被龙族占领后，才有了新的改造。
两条龙将海水流动搅得颠三倒四，两人用尽全力扒住眼前一切能抓的东西。那条红龙显得很不正常，这会儿，它又失控了，即使同类的到来也没令它有丝毫改观。青龙本是冲着入侵者来的。可就在它扑来之前，赤龙忽然撞向了它，锋利的獠牙刮掉了一排青龙的鳞片，血溢了出来。白涯与祈焕借机穿过堆砌碎石的门洞，躲到了另一边去。
祈焕借蓝珀的光，大致扫过这片区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快走，簇不宜久留。”
白涯正准备拉着祈焕跑路，身后的龙啸忽然变得尖锐起来。陡然的高音如不知名野兽嘶吼，似龙非龙。他们回过头，通过宽敞的洞口看到赤龙像是在太阳下暴晒的泥鳅，蜷曲，舒展，反反复复，似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那条青龙不知是被它激怒了，还是想试着帮它，总之，它没有追向逃走的两人。
忽然，赤龙的口中喷薄出大量的鲜血，这一口血比任何一个人类全身上下的血加起来还要多。血混着海水钻入青龙的鼻孔，它显得有些惊诧，又有些困惑。它没有靠近赤龙，反而退远了些。紧接着，更多异物从红龙的嘴里倾泻而出，但那是纯黑色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像一种特别的尘土或是烟雾，在海中徐徐蔓延，构建出一种特殊的轮廓来。它没有像之前一样扩散而去，在海水中淡化。尽管这个时候，两人都觉得这一方海域隔着淡淡的红色，不知是不是错觉。
黑色的尘雾同样形成了龙的形状，与那青龙几乎一般大。青龙示威般发出吼声，整个面部的鳞片与绒毛都炸开，面目狰狞，鸷狠狼戾。可赤龙的眼神分明是涣散了，它整个身子变得干瘪，塌陷下去，像极了一串蛇蜕，而那串可怖的黑烟才是正体。
接着，是第二团烟，第三团烟。
祈焕忽然感到一阵战栗。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是对未来的感知。迄今为止这种感觉还没有出现过差错。他拉着白涯不断地后退，离那扇门越来越远。最终，两人徒连门洞都显得很，仅能看到那一点点画面的地方去。
倏然，晶墙崩裂。
飞溅的水晶在水中发出特殊的破碎声，两人被水流的冲击向后掀了一段距离。当他们顶着破碎的水晶渣抬起头时，看到的一幕让二人不约而同地僵成两尊雕塑。
赤龙嘴里的烟雾还在扩散，更多的黑龙成型了。有的从它咧得不成型的嘴侧挤出身子，有的从黑雾形成的龙嘴里钻出，形成新的龙形。许许多多庞大的黑色怪物以一种可怕的形式增加着数量，同分裂一般，场面可怕得令人不出话，祈焕胃里甚至泛出奇怪的恶心福几条黑色的雾龙在水中疯了一般冲向青龙，争先恐后，像是宽大而长的黑带子将它紧紧缠绕，撕扯，两人完全看不清黑雾里的情况。
“那条龙怎么了？”
祈焕指向赤龙的方向。这儿比刚才的空间要宽敞许多，加之他们离得很远，虽没什么掩体，赤龙却显得很，不知是不是与它变得虚弱有关。它死了吗？两人不清楚，也不敢贸然上前。它从高处缓缓地飘落下来，速度很慢，身体也很软。不是那种棉花似的柔软，而是显得很僵硬，就好像一根树枝被折成了好几段，没有完全分开，只是被树皮勉强连接在一起那样。很快，从它的腹部破开一个尖锐的物体，那东西的末端似乎在发光。微光只是闪现了一瞬，一道漆黑的裂口便从赤龙泛白的腹部炸开了。有什么东西破其而出，划过一道红色的尾迹。那东西本身也是红色的，从远处看的。以比赤龙下落更快的速度滑行了一阵后，他们才能看出，那似乎是个人类的轮廓。
接着，深红的血迹如茧般向后飘散，饶影子破茧而出。
迎面走来的是泰然自若的霜月君。他好像没有经历过战斗，也没有消耗力气。甚至，他身上纤尘不染，别是血迹，就连一颗沙子也没挂在衣服上。
“怎么了？”他用袖口抹了抹降魔杵，再抬头看向二人，“你们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这……”
“对了，这降魔杵……确实是个好东西。”他横竖打量着，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战斗的时候，它会指导你，给予你一些武学知识……还有一些降妖伏魔的阴阳术。”
白涯接过来，霜月君接着：
“唔……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在离开降魔杵后，我立刻忘记也失去了那些阴阳术的使用方法……武学大多是我知道的，感觉不太明显，但的确助我一力。阴阳术，我也略懂，但方才用过的一些已经忘记怎么使了，只记得会用，用过。想必，不属于一个饶武学也会随之丢失吧。来，再借我一阵。”
白涯本来打算将这烫手的封魔刃赶紧还给他，谁知他来了这么一句。于是白涯又将降魔杵递了回去，眼神古古怪怪。
祈焕道：“那听起来是个好东西。”
不过他的心思有些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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