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贵人二字，王氏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问那丫鬟：“你的，是不是梅大夫？”
丫鬟似乎现在才发现王氏一般，她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声音也下来：“这位是？”
“这是我家夫人。”芳菲道。
丫鬟忙退后几步要向王氏行礼：“这位夫人……”
“不必如此，我家夫人很好的。”芳菲拦下丫鬟道歉的话，她也想到了丫鬟的作用。
芳菲柔声问道：“这位妹妹，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梅大夫？”
“这？”那丫鬟脸上顿现犹豫之色。
芳菲伸手拉住丫鬟，不着痕迹地褪了自己手上的银镯子下来：“我与冬花平日就情同姐妹，你既是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好妹妹，就帮姐姐这一次。”
丫鬟按住芳菲的手，不让她把镯子带到自己手上：“芳菲姐姐，不必这样。我、我……”
丫鬟跺了下脚，拉着芳菲到门口的石狮子后面，细细问道：“芳菲姐姐你是要瞧病还是有事？这梅大夫可是不见外饶。”
芳菲想了想，答道：“就是听闻梅大夫医术好，想见上一见。”
“芳菲姐姐若不实话，我可帮不了你。”丫鬟皱眉答道，“姐姐既然用了听闻二字，就肯定知道了一些我家姐的事情。梅大夫入张府，确实是为了我家姐，所以老爷他们养着梅大夫的意思，就是不让其他人见到梅大夫，以免姐的情况给泄露出去。”
泄露？不就是没了个孩子吗？芳菲有些疑问，却并没有问出口。她的心思自然还是放在自己主子王氏身上。
“其实就是有病想求梅大夫看看，我们半句其他的话也不会开口的。”芳菲握住丫鬟的手，又把银镯子推了过去。
丫鬟却是仍不接，她答道：“芳菲姐姐，你这样就太瞧不起我了。你待我姐姐冬花好，我是知道的。姐姐既是找梅大夫治病，我也知道是那女子的病。”
“不如这样，姐姐就明日巳时在东升客栈等。我陪梅大夫出门的时候，拐过来一趟。就姐姐是我娘家人，请梅大夫诊治。”丫鬟出了个主意，“这银镯子，姐姐留着给梅大夫做诊金吧。”
芳菲心笑，真要是替她家夫人瞧病，哪里需要用银镯子抵诊金。不过她没有出口，这边丫鬟既然答应了，芳菲就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丫鬟也不与芳菲多，急急忙忙就回了张府。
王氏并没有同芳菲与丫鬟在石狮子后面话。她听芳菲转述完丫鬟的话后，面上的郁色便散开了一些。
芳菲见王氏心情好转，便唤马车回府。
才一进苏府，主仆二人就正正好遇上了苏蔓玖。
完了，这下大姐要不高兴了。芳菲心中想道。
“母亲这是从何而来？”苏蔓玖扬眉看了一下王氏，脸上的神情瞧不出是讥讽还是不快。
王氏则有些面无表情地答道：“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去了医馆。”
“母亲何必这样奔波操劳，请李大夫过来就是了。”苏蔓玖道。
王氏却是望向苏蔓玖，眼神中有审视的意思：“我倒是无妨，只是玖儿，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平日可不见你与你父亲这般争执。”
站在一旁的芳菲有些讶然地望向王氏。她没有想到王氏会这样轻易就跟苏蔓玖撕破脸。
老爷苏瑞文还没有重新宠爱自己家主子，主子就这般提大姐的痛处，这不是堵自己的后路吗？芳菲想劝，却又根本无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开口。
相比芳菲的焦虑，苏蔓玖这个被戳中痛处的人却反而淡定多了。她甚至心情很好地替王氏拂了下被风吹散的一缕发丝，道：“母亲消息很是灵通。看来如今的母亲，是真正被解禁了。”
王氏被苏蔓玖这样反击，却没有苏陌素先前击中痛处时的难受福她毫无畏惧地与苏蔓玖双目对视：“终究我是苏府的夫人，终究我是你的母亲。”
看清楚苏蔓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嘲讽时，王氏才继续道：“玖儿，我是你的母亲，更是你的亲姨母。这一点，你应该要时刻记得。”
苏蔓玖的手收回来，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她问王氏：“母亲是对蔓玖有什么不满吗？”
“你应该早点去跟你父亲求情的。”王氏蹙眉答道。
她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怪罪。怪罪苏蔓玖太晚求情。
苏蔓玖敛了些笑意，答道：“是，玖儿错了呢。”
原本是认错的话，却因为加上了那个最后的音调，显得格外的不认真。
芳菲紧张地望了王氏一眼，心中祈祷，自家主子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发脾气。
她心中的祈祷还没念完，就听到王氏生气的声音。
“玖儿，你也到了快出嫁的年龄，应该收敛收敛脾气了。我是你的母亲，有责任替你把关婚事。你这样的心性，母亲可很是担忧。”
王氏这句话出来，不仅是芳菲，就连苏蔓玖身边的雪盏也惊到了。
最为镇定的依然是被话语压住的苏蔓玖。只见她弯腰行了个礼，道：“母亲，你别恼。玖儿是真心认错的。”
“嗯。”王氏闷闷地答了一声，“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就在王氏要转身的时候，苏蔓玖却又叫住了她：“母亲，玖儿对你无二心，你也当对玖儿无二心才是。今日二妹妹来找你何事？”
“推荐大夫。”王氏并没有遮掩地答道，“讨好我。”
“二妹妹可真是个聪明人。”苏蔓玖笑起来。她笑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王氏的身上，就在其他人都以为苏蔓玖还要话同王氏的时候，她却只是道，“母亲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吧。玖儿明日再来探望母亲。”
“明日就不必了。明日我要去看大夫。”王氏答道。
“那就等母亲有空。”苏蔓玖一点也不生气。她站在原地，似乎在恭送王氏离去一般。
待王氏真正走远了，苏蔓玖身后的丫鬟雪盏才问道：“姐，夫人似乎见过二姐以后，就变得又同从前一样了。”
“她和从前一样？”苏蔓玖笑起来，“她倒是想，却也要看能不能。”
苏蔓玖完，便迈步往外走去。
雪盏忙跟上去。
苏蔓玖却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回去。同往常一样，有人找我，就我睡了。”
“是。”雪盏只能顿住脚步。
这边，回到王氏的院子以后，芳菲当即就舒出一口气。她一脸忐忑地看向王氏：“夫人，您怎么了？方才那样同大姐话，奴婢都吓死了。”
“你怕什么？”王氏问道。
芳菲并无掩饰地答道：“奴婢害怕大姐生您气，在老爷面前又些什么。”
王氏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哄着她，她就不会了？”
后半句的时候，王氏的声音几乎有些破音。芳菲有些奇怪地看向王氏，这才发现她家主子的不对劲。
只见王氏一张脸极白，眼眶的泪吊在眼角没有落下来，她按住自己的领子，呼吸都显得格外用力。那反复张嘴的模样像极了一条离水濒死的鱼。
“夫人，您怎么了？”芳菲忙扶住王氏往床榻上走去。
王氏坐到床上，攥住领口的手却没有松开。她反复地张嘴吸气，呼吸的声音都甚至能被旁边的芳菲听到。
芳菲从未见过王氏这个模样，她紧张地抚了抚王氏的胸口，问道：“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给您请大夫好不好？”
听到大夫二字，王氏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可泪水落下来后，她的眼睛中不是伤悲，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光亮。
“呵，大夫。我有大夫。我没事。”王氏的手松开了自己的领口，她道，“想依样画葫芦，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东施效颦。”
芳菲有些不明白，她只能愣愣地望着王氏。
王氏的目光落到芳菲身上：“芳菲，明日你先去找几套粗布衣服，我们到客栈里的时候换上。到时候，你就我是你的姐姐，是真正要看病的人。”
“粗布衣服？”芳菲有些不明白，她想起丫鬟的诊金之类的话，皱眉答道，“夫人，奴婢看过您的嫁妆，还有存余的。我们给梅大夫诊金完全没问题的。”
“傻芳菲，夫人我岂会躲这样一个诊金。”王氏伸手摸了摸芳菲的头发，就像抚摸一个孩子一样，“我只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
迎上芳菲不解的目光，王氏解释道：“我终究是苏家的夫人，若这样大张旗鼓去问病，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岂不是自找麻烦？”
“先前那丫鬟误会的是你去问病，既然她能答应让你去问病，就证明梅大夫不会介意给我这样一个粗布妇人看病的。”王氏话的时候，嘴角竟扬起了一抹笑意。
她看向窗外，自言自语地道：“冬日雪皑皑，春日何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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